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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玄幻魔法 > 七日,回魂 > 第289章 符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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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灭人未归,归者灯亦晦。晦影投壁上,壁上符生诡。”

——铁砧营地童谣,新兵禁止传唱

“静默之灯”的苍白冷焰,在通往营地入口的狭窄隧道中,拖拽出一道游移不定的光轨,如同濒死水母拖曳的残破触须。江眠走得很快,几乎是小跑,粗糙躯壳与岩壁摩擦出急促的沙沙声,在压抑的寂静中格外刺耳。左手提着的“巡逻提灯”已然熄灭,金属灯罩触手冰凉,内里那点珍贵的“长明余烬”彻底耗竭,只剩下一撮暗淡无光的灰白色残渣。右手的“静默之灯”则稳定地燃烧着,只是焰心深处,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细微的颤动,仿佛在回应着什么,或者……在抗拒着什么。

她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那声包含“萧寒”名字的诡异低语,以及苍白雾气中蠕动的阴影。那不是“旧音”,不是已知的任何“衍生物”。那东西认识她,或者至少,认识她记忆深处最敏感的那根弦。

守夜人知道吗?指挥官安排她去丙字岔道,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那黯淡异常的“净炎符”,那些暗蓝粉末……

疑问与后怕交织,让她归心似箭,却又对即将面对的状况充满警惕。她提前返回,灯灭符异,还动用了被明令警告的“静默之灯”,守夜人会如何反应?

隧道尽头,那扇刻满火焰符文的沉重金属闸门已然在望。门口两名值守的守夜人,看到江眠独自从黑暗中疾步走出,手中提着一明一暗两盏灯,盔甲下的身躯明显绷紧了,武器虽未抬起,但姿态已进入戒备。

“巡逻提前结束?你的提灯怎么了?”左侧守夜人声音透过覆面盔传出,带着金属的冷硬。

“‘巡逻提灯’余烬耗尽。丙九岔道深处发现‘净炎符’异常黯淡,有不明侵蚀痕迹和未知粉末。遭遇非标准低语及苍白雾气侵袭,提灯光芒被削弱。”江眠尽量简短、客观地陈述,省略了低语内容和自己使用“静默之灯”的细节,“根据规程,提前撤回报告。”

两个守夜人对视一眼。“在此等候。”右侧守夜人转身,拉动闸门旁一根锈蚀的拉杆,门内传来沉闷的齿轮转动声,闸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隙,他闪身进去通报。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但对江眠而言却异常难熬。她能感觉到闸门内投来的更多审视目光。营地规律的钟鸣声、金属摩擦声、隐约的交谈声,此刻都成了背景噪音,反而凸显出此处的紧张寂静。

很快,闸门完全打开。之前带她去营房的疤脸遗民跟着那个通报的守夜人走了出来,他的晶体眼闪烁着复杂的光。

“指挥官要见你。”疤脸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跟我来。”

江眠默默跟上。再次穿过营地整齐却压抑的石板路,她能感觉到沿途不少守夜人停下了手头的工作,目光追随着她和她手中那盏格格不入的苍白提灯。那目光里有好奇,有审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排斥的漠然。

中央塔楼底层的指挥石室,气氛比上次更加凝重。指挥官依旧坐在石桌后,但桌上摊开着那张巨大的兽皮地图,丙字区域被用暗红色的颜料醒目地圈了出来。队长——那个肩甲有爪痕的魁梧守夜人——肃立在一旁,覆面盔下的目光如刀。

江眠被带到石桌前。疤脸无声地退到门边,与另一名守夜人一同把守住了出口。

“你的报告,值守已经转述。”指挥官的声音听不出情绪,金红色的目光落在江眠脸上,“‘巡逻提灯’余烬耗尽,这在常规巡逻中极为罕见,除非遭遇高强度、持续性的‘混乱侵蚀’。你提到的‘净炎符’异常、不明粉末、非标准低语和苍白雾气……这些在丙字岔道的巡逻记录中,最近三个周期都没有出现。”

他身体微微前倾,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详细描述你遭遇的一切。每一个细节,包括你做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以及……你腰间那盏‘静默之灯’,是否如我所警告的那样,被点亮过?”

最后一句,语气陡然转厉。

江眠心头一紧。她知道隐瞒“静默之灯”的使用几乎不可能,那苍白冷焰的性质与“长明余烬”截然不同,有经验的守夜人很可能从她身上或灯上残留的波动察觉异常。

她略一沉吟,决定说出部分真相,但隐藏最关键的部分。

“提灯光芒被异常气流急速削弱,即将熄灭,后退之路出现疑似‘蚀影’聚合的苍白雾气阻拦。情急之下,我点亮了‘静默之灯’尝试驱散。它的光芒对那种雾气似乎有一定排斥效果,我得以冲出雾气范围,退回上一个完好的‘净炎符’处。”她顿了顿,补充道,“低语内容杂乱,包含多种未知语言的情绪碎片,充满引诱和恶意。未识别出具体含义。”

她紧紧盯着指挥官盔甲眼孔后的金红光芒,试图捕捉一丝变化。

指挥官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在石桌边缘敲击,发出有节奏的轻响。队长则微微侧头,似乎在聆听或感知什么。

“不明粉末,”队长突然开口,声音粗哑,“描述一下。”

“细碎,入手冰凉,有吸热感,散发暗蓝色微光。与已知‘灰烬蠕虫’分泌物、‘蚀影’残留或其他常见衍生物残留均不符。”江眠回答。

队长看向指挥官,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气流能削弱‘长明余烬’……”指挥官缓缓重复,金红目光转向江眠手中的“静默之灯”,“而你的‘灯’,却能‘排斥’那种雾气……有趣。”

他站起身,绕过石桌,走到江眠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沉重的压迫感。“把‘静默之灯’给我。”

江眠迟疑了一瞬,还是将提灯递了过去。指挥官接过,并未查看灯焰,而是用覆甲的手指,轻轻拂过灯罩表面,尤其是之前江眠用来催化“血膏”的位置。他的指尖亮起一点更加凝聚的金红光芒,如同探针般渗入灯罩材质。

片刻,他停下动作,将灯递还给江眠,语气听不出喜怒:“灯体有近期高强度能量输出残留,与你描述吻合。还有一种……淡淡的、令人不快的‘渊层潮气’。”他走回座位,“关于低语内容,你真没听清任何有意义的词句?”

“过于混乱,无法分辨。”江眠坚持道,心跳却悄然加速。她不确定对方是否相信。

指挥官没有再追问,而是对队长说道:“丙九岔道封闭,标记为‘黄级异常’。增派一组人手,携带‘强燃提灯’,从丙八和丙十方向同时推进探查,重点检查所有‘净炎符’,采集不明粉末样本。遇到任何非标准现象,立即撤回,不得深入。”

“是!”队长领命,大步离开石室。

指挥官重新看向江眠:“你的巡逻任务提前终止。鉴于你遭遇未知风险并导致制式装备损毁,需要接受进一步审查和观察。在得到明确指令前,你不得离开营地,不得与其他人员随意交流,尤其是关于你在回廊中的经历。你的临时床位保留,但行动范围限于新兵营房及相邻的盥洗区。每日‘晨钟’、‘午钟’、‘暮钟’需向营房值守报到。明白吗?”

软禁。意料之中。

“明白。”江眠低下头。

“你的‘静默之灯’,暂时由我保管。”指挥官指了指她手中的提灯。

江眠握紧灯柄,指节(如果躯壳有指节的话)发白。这盏灯现在是她唯一的依仗和秘密的潜在钥匙。

“它……是编纪者给我的。或许,在后续探查中……”

“正因如此,才更需要检查。”指挥官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编纪者的东西,总是藏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放心,只是检查,不会损毁。若无疑问,你现在可以回营房了。”

江眠知道争辩无用,只得慢慢将“静默之灯”放在石桌上。那苍白的火焰在离开她手掌的瞬间,似乎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疤脸,带她回去。看好她。”指挥官吩咐。

“是。”疤脸应声,示意江眠跟上。

走出指挥石室,重回营地的天光(模拟)下,江眠感到一阵虚脱般的无力。不仅是因为刚才的紧张对峙,更是因为一种深沉的、被无形罗网逐渐收紧的不安。

回到那排低矮的石屋,鳞片遗民和尖耳遗民都不在,可能还在回廊中未归,或者去了别的岗位。石屋内空荡冷清。

疤脸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门口,那只晶体眼静静地看着江眠在石床边坐下。

“你运气不好,”他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岩齿’出事前,最后一次巡逻也是丙九区域。他回来时,提灯也快灭了,人也浑浑噩噩,嘴里念叨着听不清的胡话。没过两天,‘回廊起雾’,他当值,就没再出来。”

江眠猛地抬头看他。

疤脸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晶体眼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其晦暗的光。“指挥官下令彻查丙九,是在‘岩齿’出事后。把你派过去……嘿。”他没说完,摇了摇头,“好自为之。营地里的‘规矩’,比回廊的‘碑文’更要紧。不该说的别说,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尤其别看。”

他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江眠空空如也的双手(“静默之灯”已不在),转身离开,厚重的木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内外。

石屋内只剩下江眠一人,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营地声响。

她靠在冰冷的石墙上,疲惫如潮水般涌来。躯壳上的腐蚀伤痕隐隐作痛,意识也因紧张和消耗而感到阵阵眩晕。但疤脸的话,却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疲惫,让她更加清醒。

丙九岔道早有异常。“岩齿”的遭遇可能与她类似。指挥官明知有问题,却还是派她这个“临时工”、这个携带“异火”的变量过去……

测试?引诱?还是……献祭?

她想起指挥官把玩苍白火苗碎片的样子。那碎片的气息,与“静默之灯”的冷焰,似乎有某种微弱的相似?

一个可怕的猜想逐渐成形:守夜人,或者至少这位指挥官,可能对“灰烬回廊”深处那些与“错误”、“旧伤”相关的力量,并非简单的镇压和排斥,而是在进行某种危险的接触和研究?而像她这样携带特殊“异火”的变量,就是绝佳的探针或者催化剂?

如果真是这样,那营地看似秩序井然的表面下,隐藏的可能是更加深不可测的黑暗。

她需要信息,需要证实这个猜想,更需要找回自保的力量。“静默之灯”被收走,左眼的薪火余烬太过微弱且显眼。她必须尽快修复这具破损的躯壳,或者找到新的“凭依”。

接下来的两天(以营地钟声计),江眠严格遵从软禁规定,每日三次向营房外轮值的守夜人报到,其余时间都待在石屋内,安静得仿佛不存在。鳞片遗民和尖耳遗民回来后,对她的态度更加疏离,几乎不与她交谈,只是偶尔投来一瞥复杂的目光。营地里的气氛似乎也紧张了一些,巡逻队伍出入更加频繁,偶尔能看到小队带着明显的疲惫甚至伤员归来。

江眠利用这有限的时间和空间,悄悄尝试修复躯壳。她将意识沉入躯壳材质深处,引导那点微弱的薪火余烬,极其缓慢地灼烧、融合那些被腐蚀和咬噬的伤痕边缘。过程缓慢且消耗心神,但聊胜于无。她还从石屋角落里找到一点干燥的苔藓碎屑和灰尘,尝试用意识混合唾液(模拟)将其粘合在躯壳较大的孔洞处,虽然效果甚微,但至少能阻挡一些不必要的窥探(如果真有的话)。

第三天“暮钟”响过不久,石屋的木门被敲响。不是例行检查的粗鲁推门,而是有节奏的轻叩。

江眠警觉地坐起。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身影闪了进来,反手轻轻关上门。

是尖耳遗民。他依旧沉默寡言,但眼神比平时更加锐利,竖瞳在昏暗的光线中微微收缩。他走到江眠床边,蹲下身,用极低的声音说:“你想拿回你的灯吗?”

江眠心头一震,表面不动声色:“什么意思?”

“指挥官把它放在了塔楼二层的‘净炎室’旁边的材料库里,和其他待检查的‘异物品’在一起。晚上‘夜钟’响过三巡后,大部分守卫会换岗,塔楼底层和二层之间的守卫会有短暂的间隙。”尖耳遗民语速很快,“我可以告诉你一条很少人知道的、从营地排水沟能绕到塔楼侧后方的小路,那里有个废弃的通风口,直通材料库下层。但只能你一个人去,我帮不了更多。”

江眠紧紧盯着他:“为什么帮我?这很危险。”

尖耳遗民的竖瞳微微闪动:“‘岩齿’……是我兄弟。他不明不白地没了。你从丙九活着回来,还带了异常报告……我觉得,你也许能发现点什么。而且,”他顿了顿,“你的‘灯’……和我们用的不一样。我觉得,它不该被锁在材料库里发霉。”

理由听起来合理,但江眠不敢完全相信。在这座营地,任何突如其来的“善意”都可能包裹着毒饵。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探查?或者报告上级?”

尖耳遗民脸上掠过一丝苦涩和讥讽:“报告?‘岩齿’的报告,就是‘精神受创,胡言乱语’。至于自己去……我还没活够。但你不一样,你是‘外人’,是‘变量’。你做了什么,发现了什么,甚至‘消失’了,对营地来说,可能都只是一份需要更新的记录。”他站起身,“信息给你了。去不去,你自己决定。‘夜钟’三巡后,排水沟在东侧围墙第三个火炬下方。小心避开巡逻队,他们最近增加了暗哨。”

说完,他不等江眠回应,便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石屋内重归寂静。江眠的心却剧烈翻腾起来。

陷阱?还是机会?

尖耳遗民的话半真半假,但那条小路和通风口的信息,听起来不像凭空编造。指挥官将“静默之灯”放在材料库,也符合逻辑。

去,风险极高。一旦被发现,擅闯禁地、窃取物品,在军法森严的守夜人营地,下场可想而知。甚至可能正中某些人下怀,被当作“不安定因素”清除。

不去,“静默之灯”可能被彻底检查、研究,甚至破坏。失去这盏灯,她在这危机四伏的深渊中,将少一张重要的底牌。而且,材料库里或许还有其他线索,关于营地,关于“灰烬回廊”,关于指挥官的秘密……

时间在犹豫中流逝。远处的钟声再次响起,悠长而冰冷,标志着营地进入“夜时”。

江眠躺回石床,闭上眼睛,但意识却无比清醒。她反复推演着各种可能,权衡利弊。

最终,对力量的渴求,对真相的追寻,以及内心深处那股不甘被操控、被定义的疯狂,压倒了谨慎。

(赌一把。)

(如果真是陷阱……那就看看,到底是谁,在钓谁。)

她静静等待着。

当遥远的钟声第三次回荡,渐渐平息,营地陷入最深沉的寂静时,江眠悄无声息地翻身下床。

她先仔细倾听石屋外的动静,只有远处极轻微的巡逻脚步声。然后,她走到门边,轻轻拉开一条缝隙,侧身闪出,迅速融入墙角的阴影中。

按照尖耳遗民的描述,她沿着营房阴影,向东侧围墙移动。营地夜晚照明依靠墙上的火炬和塔楼顶端的“长明焰”,光线暗淡,阴影交错。她避开主要道路,在建筑和杂物的缝隙间穿行,动作轻捷如猫(尽管躯壳笨拙,但意识的高度集中弥补了部分不足)。

很快,她找到了东侧围墙第三个火炬。火光跳跃下,她看到墙根处有一个被铁栅栏覆盖的方形排水口,栅栏锈蚀严重,有几根已经弯曲变形,下方黑洞洞的,传来隐约的水流声和湿腐气味。

就是这里。

江眠四下张望,确认附近没有巡逻队或暗哨(至少没发现),然后蹲下身,用力扳动那几根弯曲的铁栅。锈蚀的金属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她心跳如鼓,随时准备被发现就跑。

幸运的是,声音似乎没有引来注意。她成功掰开一个足以让她这具躯壳挤进去的缺口,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排水沟内狭窄、潮湿、恶臭扑鼻。脚下是滑腻的污泥和缓慢流淌的污水,没到脚踝。她弯着腰,扶着冰冷粘滑的墙壁,艰难地向前摸索。黑暗中,只有远处出口一点微弱的天光(可能是另一端的栅栏)指引方向。

走了大约几十米,前方左侧墙壁上,出现了一个向上延伸的、更加狭窄的通风管道口,被一层破烂的铁丝网覆盖,边缘锈蚀脱落。尖耳遗民说的通风口!

江眠撕开铁丝网,奋力爬了进去。管道内积满灰尘和蛛网(某种类似蛛网的粘性物质),几乎垂直向上,只能靠手脚和躯壳摩擦着一点点挪动。这对她破损的躯壳是个严峻考验,腐蚀伤痕处传来阵阵刺痛。

不知爬了多久,就在她感到躯壳快要散架时,头顶出现了微弱的金红色光芒,以及隐约的人声!

她立刻停下,屏息倾听。

声音来自上方,隔着管道壁,有些模糊,但能分辨出是两个人,正在低声交谈。

“……‘样本’反应记录送过去了?”一个年轻些的声音。

“嗯。指挥官很满意。‘丙九’的侵蚀速度比预计快了17%,‘静默型异火’的刺激效果显着。看来‘钥匙’的确对‘旧伤层’有特殊共鸣。”另一个声音更沉稳,带着某种权威感,似乎是某个小头目。

“‘钥匙’……那个临时工?她不会察觉吧?”

“察觉又如何?进了营地,拿了我们的灯,走了我们划的路,她就是‘记录’的一部分。她的‘火’越特别,能‘撬开’的东西就越多。等‘沉眠区’那边的‘锁’松动了……”

声音逐渐压低,后面的话听不清了。

江眠趴在冰冷的管道里,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陷阱!果然是陷阱!

尖耳遗民是诱饵!那条小路和通风口,根本就是故意留给她,或者留给她这样的“变量”的!所谓的“材料库”,恐怕根本就是个观察室或者实验区!他们早就知道她会来偷灯,甚至可能期待她这么做!

她的“静默之灯”,她的行动,她的一切,都在监控和算计之中!

愤怒、恐惧、还有一丝荒谬的想笑,混杂在一起。她以为自己在挣扎求生,探寻真相,却不知自己一直在一个精心设计的实验场里,按照别人写好的剧本行动!

上面的交谈声停止了,脚步声远去。

江眠又等待了片刻,确认无人,才继续向上爬。很快,她到达了通风管道的尽头——一个被栅格盖住的出口。透过栅格缝隙,她看到了一个房间。

房间不大,墙壁是光滑的黑色石材,镶嵌着散发稳定金红光芒的壁灯。房间中央有几个石台,上面摆放着一些东西:几盏破损的提灯(包括她那盏“静默之灯”!)、一些闪烁微光的矿物或晶体碎片、几个密封的陶罐、还有几卷古老的卷轴。房间一角,还有一张石桌,上面摊开着笔记和图表。

这就是“材料库”?或者说,“观察室”?

栅格盖是从内部闩上的,但闩扣很简单。江眠小心翼翼地推开栅格,轻手轻脚地爬了出来,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在石台上那盏苍白的提灯上。它静静立在那里,灯焰已经熄灭,但灯体完好。她快步走过去,拿起灯,熟悉的冰凉触感传来。她尝试用意识引动,灯芯处立刻燃起了一点微弱的苍白火星,随即稳定成一小簇火焰。

灯没事,至少看起来如此。

她迅速扫视其他物品。那些碎片和卷轴可能包含重要信息,但她没有时间仔细查看。她的目光落在石桌的笔记和图表上。

匆匆一瞥,她看到了几个触目惊心的词句和符号:

“变量E-737(暂定名‘钥匙’)植入‘静默信标’(编号S-09)……”

“丙九区‘旧伤’(编号oS-12,‘歧路花园’相关记忆残痕)活跃度提升……确认与‘钥匙’火种共鸣……”

“‘净炎符’(丙九-7)能量逆向流记录……疑似‘旧伤’尝试反向侵蚀符文网络……”

“下一阶段:引导‘钥匙’接触‘沉眠区’边缘‘锚点’(编号A-03),观察其对‘深层锁’的扰动……”

果然!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从编纪者给她灯,到陶骨指引方向,到守夜人“收留”并安排巡逻,再到尖耳遗民的“提示”……她就像一只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一步步走向他们预设的位置,去“刺激”那些沉睡的“旧伤”,去“撬动”所谓的“锁”!

而她左眼的薪火,她灵魂中的“错误”,甚至她对萧寒的执念……都只是这个实验里被利用的“特性”!

一股冰冷的、毁灭一切的冲动涌上心头。她想砸烂这个房间,烧掉这些笔记,让他们的实验见鬼去!

但理智(或者说,更深层的算计)强行压下了这股冲动。现在发作,等于自投罗网。她必须拿到更多证据,或者……破坏他们的计划关键。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石台。除了她的灯,还有其他几盏破损的提灯,样式各异,显然来自不同的“变量”。其中一盏灯旁,放着一小块暗蓝色的、微微发光的晶体碎片,与她见过的“不明粉末”颜色相似,但更加凝聚。

她心中一动,拿起那块碎片。入手依旧冰凉,但其中似乎封存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混乱的意念波动。

就在这时——

嘀……嘀……嘀……

一阵极其轻微、但节奏清晰的蜂鸣声,突然从房间角落一个不起眼的、镶嵌在墙壁上的淡金色符文中响起!

同时,房间唯一的金属门方向,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铠甲摩擦声!

被发现了!那个符文是警报!或者,她的触碰触发了什么!

江眠脑中警铃炸响!她毫不犹豫,将那块暗蓝晶体碎片塞进躯壳腰间临时的小袋,一手紧握重新点燃的“静默之灯”,转身就冲向通风管道口!

但已经晚了!

金属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两名全副武装的守夜人冲了进来,金红色的武器光芒瞬间锁定江眠!

“站住!擅闯禁地,窃取物品,格杀勿论!”厉喝声响起。

江眠根本不理,纵身扑向通风口!

“拦住她!”更多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就在第一名守夜人的钩镰即将触及江眠后背的刹那,她猛地将“静默之灯”的苍白冷焰催发到极致,不是向后,而是狠狠砸向地面!

不是攻击,而是干扰!

苍白冷焰与地面蕴含的“长明之焰”能量(营地建筑都浸染了这种力量)激烈冲突,爆发出一片刺目的苍白闪光和混乱的能量乱流!

冲进来的守夜人猝不及防,视觉和感知瞬间受到干扰,动作一滞!

江眠趁机钻进通风管道,不管不顾地向下滑去!粗糙的管壁刮擦着躯壳,带来更多损伤,但她已顾不上了。

上方传来愤怒的吼叫和追赶的动静,但管道狭窄,穿着铠甲的守夜人一时难以进入。

江眠滑到底部,冲出排水沟,滚落在营地的阴影里。她毫不停留,朝着与营房相反的、营地边缘的黑暗区域发足狂奔!

身后,刺耳的警报钟声,终于划破了营地伪装的宁静,凄厉地响彻夜空。

灯火通明,人影幢幢,整个“铁砧营地”如同被捅破的蜂巢,瞬间沸腾起来。

江眠在混乱与追捕的阴影中亡命奔逃,手中苍白的提灯,如同黑暗中一面叛逆的旗帜,照亮了她决绝而疯狂的前路。

她知道,与守夜人、与这个实验场,已经彻底撕破脸了。

接下来的,将是不死不休的逃亡,与反戈一击的绝地挣扎。

而那枚偷来的暗蓝晶体碎片,在怀中散发着不祥的微光,仿佛一个沉默的见证,又像是一把通往更恐怖真相的……

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