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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玄幻魔法 > 七日,回魂 > 第286章 菌径诡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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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菌光引路莫轻信,路尽非是桃花林,林中有影声切切,切莫回头问姓名。”

——沉渣带入口处,刻于某块翻转的颅骨内侧

“静默之灯”的苍白冷焰,在绝对黑暗的通道中,如同一只缓缓眨动的、没有温度的眼睛。光线只能照亮前方几步,将江眠那具粗糙的灰白色躯壳和脚下崎岖的“地面”从浓墨中剥离出来,而更远处,黑暗依旧厚重得仿佛具有实体,吞噬着一切声音与回响。

通道向下倾斜,坡度逐渐变陡。脚下的“地面”不再是“旧书馆”那种相对平整的基底或腐朽典籍,而变成了混杂着坚硬碎块、粘稠胶质和某种弹性菌毯的复杂结构。踩上去,有时是“咔嚓”的碎裂声(不知是什么的骨骼或矿物),有时是“噗叽”的粘腻声,有时则是一种轻微的、仿佛踩在活物上的反弹感。

空气中弥漫的气味也更加复杂刺鼻。除了永恒的衰败与尘埃气息,还加入了浓郁的土腥味、某种甜腻到令人作呕的发酵气味、以及一丝隐隐约约的、类似硫磺的灼热感。温度似乎在缓慢升高,从遗落层的冰冷,变得有些闷热潮湿。

编纪者所说的“发光菌类”很快出现了。

它们并非生长在墙壁上,而是漂浮在通道的空气中。是一种极其微小的、孢子般的发光微粒,散发出幽蓝色的、如同鬼火般的微弱光芒。这些微粒并非均匀分布,而是像被无形气流引导着,汇聚成一条条蜿蜒的、断续的光带,如同黑暗河流中发光的浮游生物群,为这条向下的通道标记出模糊的路径。

菌光很美,却给人一种不祥的静谧感。它们的光亮并不驱散黑暗,反而让黑暗显得更加深邃不可测。灯光照上去,那些幽蓝微粒会微微避开,仿佛有生命般不愿与苍白色的冷焰接触。

江眠提着灯,沿着菌光标记的路径,小心翼翼地向下行走。编纪者的警告在脑中回响:“不要相信任何看起来‘太有秩序’或‘太友善’的东西。” 这些菌光路径,算是一种“秩序”吗?它们是天然形成,还是某种存在布置的“路标”?

通道似乎没有尽头,只有不断向下、向下。周围的黑暗逐渐有了“质感”,不再是纯粹的虚无,而是能隐约感觉到庞大、沉默的轮廓在两侧缓缓后退——那可能是更巨大的“废料”堆积,也可能是某种沉睡的、难以名状的结构。偶尔,远处会传来极其微弱的、难以分辨来源的摩擦声或滴水声,更添诡秘。

走了许久,坡度开始减缓。前方的菌光路径变得密集了一些,幽蓝的光带交织,照亮了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

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地下洞窟,但洞窟的“墙壁”和“穹顶”显然是由无数种不同材质、不同时代的“废料”经过漫长岁月挤压、粘合、半融化后形成的,呈现出一种扭曲、混乱、却又奇异地凝结在一起的壮观与恐怖。巨大的金属梁柱刺穿风化的骨骼结构,凝固的熔岩流包裹着腐朽的木料和织物的残片,闪烁着微光的矿物脉络如同血管般在乱七八糟的沉积层中蜿蜒……

而在洞窟底部相对平整的地面上,景象更加“生动”。

这里有了光——不是菌类幽光,也不是江眠手中的提灯光芒,而是来自一些简陋的、由各种碎片拼凑而成的“灯盏”。灯盏里燃烧的大多是一种黏稠的、暗红色的、缓慢蠕动着的胶状物,散发出热量和一种带着腥甜味的红光。借着这些红光,可以看到地面上分布着一些低矮的、蜂巢般的结构——那是由破碎陶片、金属板、骨骼、甚至凝固的泡沫状物质粗糙搭建而成的“窝棚”或“洞穴入口”。

这就是“沉渣带”?遗民们的“聚落”?

与“遗落层”废墟中那些麻木、散乱的遗民不同,这里的“居民”似乎更加……有组织。虽然依旧怪诞——江眠看到窝棚间活动着形色各异的遗民,有的在修补窝棚,有的围在较大的暗红灯盏旁,似乎在用简陋的工具处理着某种灰白色的、块茎状的东西(食物?),还有的则在某些特定的、刻画着复杂符号的地面区域,进行着缓慢而诡异的肢体舞动或静默仪式。

但他们的行动带着一种目的性,彼此之间也有简单的交流——通过手势、含混的音节、甚至直接的精神波动片段。虽然整体氛围依然压抑、贫困、充满挣扎求生的痕迹,但比起“遗落层”的绝对死寂与麻木,这里竟有了几分“社群”的雏形。

江眠的出现,立刻引起了注意。

几道目光从窝棚的阴影里、从处理“块茎”的遗民中投来。这些目光不再仅仅是麻木或警惕,而是掺杂了好奇、评估、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一个遗民朝她走了过来。

这个遗民看起来比大多数都要“体面”一些。他(或她?性别特征已模糊)的躯壳由暗色的、类似烧焦陶土的物质构成,表面相对光滑,肢体完整,甚至还用某种纤维状的东西在腰间和肩膀上做了简单的“装饰”。他的脸上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三个凹陷的孔洞和一道裂缝般的“嘴”,但孔洞中闪烁着稳定的、淡黄色的微光。

“新来的?”他的声音直接从躯壳内部振动发出,低沉而带着一种粗糙的共鸣感,比编纪者的清晰话语要生硬,但比大多数遗民的呓语好懂,“从‘上面’掉下来的?还是从‘东边废墟’跑过来的?”

“上面。”江眠简短回答,模仿着对方生硬的语调,同时警惕地感知着周围。她能感觉到,至少有七八个遗民在缓缓围拢过来,保持着一段距离,但形成了松散的包围。

“掉得够深。”焦陶遗民那裂缝般的嘴咧了咧,似乎是个笑容,“能走到这里,还没散架,有点本事。不过……”他的“目光”落在江眠手中的“静默之灯”上,淡黄色的光点微微闪烁,“带着‘静默之灯’……见过‘编纪者’那个老学究了?他倒是个好心肠,不过他的东西,在这里……未必好用。”

“什么意思?”江眠握紧了提灯的柄。

“意思是,‘沉渣带’有‘沉渣带’的规矩。”焦陶遗民指了指那些暗红色的灯盏,“在这里,‘血膏灯’的光才能提供真正的庇护,驱散‘夜啼子’和‘游荡的饥饿’。你那盏‘静默灯’……挡得住‘净化光流’的扫描,却挡不住这里土生土长的‘东西’。而且,它的光……太‘冷’了,在这里,是种挑衅。”

江眠看向那些暗红色的“血膏灯”。的确,这些灯盏散发出的红光带着一种温热、粘稠、甚至有点“生命感”的气息,与“静默之灯”的苍白冷寂截然不同。周围遗民似乎也的确更愿意聚集在“血膏灯”的光照范围内。

“我需要付出什么,才能得到‘庇护’?”江眠直接问。她明白,在这种地方,没有免费的善意。

焦陶遗民似乎对她的直接很满意。“很简单。‘信息’,或者‘劳力’。”他指了指那些处理灰白块茎的遗民,“‘信息’——告诉我们‘上面’最新的动静,尤其是‘净化’的规律,或者任何有用的‘废料’掉落地点。‘劳力’——帮忙采集‘地衣瘤’(指那些块茎),维护灯盏,或者……在‘起风’的时候,担任外围警戒。”

很现实的交易。江眠目前无法提供准确的“上面”信息,而“劳力”……她需要先了解这里的危险程度。

“‘夜啼子’和‘游荡的饥饿’是什么?‘起风’在这里又是什么样?”她问。

“‘夜啼子’……”焦陶遗民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丝本能的忌惮,“是‘沉渣带’深处一些古老‘回响’聚集产生的……怪物。没有固定形态,像一团会发光的、哭嚎的雾,被它缠上,魂火会被慢慢吸干,变成它的一部分。‘血膏灯’的光和热量,能让它们不舒服,不敢靠近。”

“‘游荡的饥饿’更麻烦。是一些彻底失去理智、只剩下吞噬本能的‘遗民’或其他‘废料’变异体。它们会攻击任何有‘活性’的东西,撕碎,吞吃。对付它们,需要武器和结伴行动。”

“‘起风’……就是‘上面’规则紊乱的信息乱流刮到这里。比在‘遗落层’更猛烈,会卷起‘沉渣’,形成致命的‘碎屑风暴’,还能唤醒一些沉睡的、不好的东西。那时候,所有人都得躲进最深的窝棚,用‘血膏膏’封住缝隙,祈祷自己不被刮走或挖出来。”

听起来,这里的生存环境比“遗落层”更加恶劣和主动。

“我想去‘沉眠区’或者‘逆熵教团’的地盘。”江眠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焦陶遗民那淡黄色的光点骤然一凝!周围几个悄悄围拢的遗民也明显骚动了一下,散发出警惕甚至敌意的波动。

“你去那种地方干什么?”焦陶遗民的声音变得生硬,“‘守夜人’排外,而且他们守着的东西……很邪门。‘熵徒’更是一群疯子,整天想着‘逆转秩序’,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那里比‘沉渣带’核心还危险。”

“我有我的理由。”江眠坚持。

焦陶遗民沉默了片刻,裂缝般的嘴蠕动着,似乎在权衡。“……穿过我们的聚落,继续往东,有一条被‘荧光苔’覆盖的狭窄裂隙,那是通往‘沉渣带’更深处的主路之一。沿着它走,你会经过几个其他遗民群体的地盘,有的比我们友善,有的……更糟糕。大概走三天(这里的时间靠‘血膏灯’的燃烧周期估算),你会看到一片巨大的、倒悬的‘黑色石林’,那里就是‘沉眠区’的边缘。‘守夜人’的哨塔应该在石林外围。至于‘逆熵教团’……他们行踪不定,但据说经常在‘沉渣带’的‘热泉区’和‘遗忘回廊’附近活动。”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条路不好走。除了要对付‘夜啼子’和‘饥饿’,还得小心其他聚落的‘猎人’和‘掠夺者’。而且……‘净化’的光流,偶尔也会渗入深层,虽然威力减弱,但被照到一样完蛋。你的‘静默之灯’对付这个倒可能有点用。”

信息很有用,但江眠知道,对方不可能白白提供。

“作为交换,我可以帮你们做一件事。”她说,“在我离开之前。”

焦陶遗民似乎就在等她这句话。“聚落东边,靠近‘荧光苔裂隙’的地方,有一片‘地衣瘤’生长区,最近被一窝新迁徙来的‘碎岩甲虫’占据了。那些虫子虽然不吃‘地衣瘤’,但它们分泌的酸液会污染植株,而且惊扰它们会引来更麻烦的东西。我们需要有人去清理掉那窝甲虫,或者至少把它们驱赶走。这个任务,本来需要几个人一起去,风险不小。如果你能单独解决……就算支付了路费和信息费,如何?”

清理或驱赶一窝听起来就不好惹的虫子?江眠掂量了一下。这显然是个危险的测试,既能检验她的能力,也能让她消耗力量,甚至可能受伤,降低她对聚落的潜在威胁。

但她需要情报,也需要熟悉“沉渣带”的环境和危险。这个任务,虽然危险,却也是个机会。

“……好。”她答应下来。

焦陶遗民似乎松了口气,淡黄色光点缓和了一些。“我叫‘陶骨’。我会带你去那片区域边缘,告诉你甲虫的习性和弱点。清理完成后,回到这里,我会给你一份更详细的地图和注意事项。”他挥了挥手,围拢的遗民们缓缓散去,但警惕的目光并未完全消失。

陶骨带着江眠穿过这个简陋的聚落。江眠注意到,窝棚的大小和“装修”程度各有不同,似乎暗示着地位差异。一些较大的窝棚门口,挂着用细小骨骼或发光矿物串成的“装饰”,里面透出的“血膏灯”光也更亮。一些遗民看到陶骨,会微微点头致意,显然他在这个聚落里有一定地位。

他们很快来到聚落边缘。这里的光线暗淡了许多,“血膏灯”变得稀疏。前方,是一堵由巨大、嶙峋的黑色岩石和凝固的金属熔渣混合构成的“墙壁”,“墙壁”底部,靠近地面处,有一道狭窄的、高约两米、宽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裂缝。裂缝内壁,覆盖着厚厚一层闪烁着柔和绿光的苔藓——这就是“荧光苔”。

而在裂缝入口前方大约十几米的一片相对平坦的凹地里,可以看到一片灰白色的、如同放大版真菌般的低矮植株,那就是“地衣瘤”。但此刻,许多植株表面覆盖着一层暗黄色的、半透明的粘稠物质(甲虫酸液),显得萎靡不振。凹地的岩石缝隙和地面上,可以看到一些拳头大小、甲壳黝黑发亮、长着多对节肢和一对锋利口器的甲虫在缓慢爬行,数量不少,大约有二三十只。

“那就是‘碎岩甲虫’。”陶骨低声说,“它们的外壳很硬,普通敲打很难伤到。弱点在腹部第三节的关节连接处,那里甲壳较薄。它们怕持续的强光和高温,‘血膏灯’的火焰集中灼烧有效,但要注意,它们被激怒时会喷射酸液,腐蚀性很强,对你的躯壳伤害很大。另外,不要弄出太大动静,甲虫的振动感知很敏锐,而且它们的巢穴可能在岩石深处,惊动了更多就麻烦了。”

他递给江眠一根前端被烧灼成尖锐碳化状的金属长矛,矛身粗糙,但看起来还算结实。“用这个。小心点。”

江眠接过长矛,掂量了一下。又看了看自己另一只手里的“静默之灯”。用灯光灼烧?但“静默之灯”是冷焰……

她有了个想法。

“我需要一点‘血膏’。”她对陶骨说。

陶骨愣了一下,还是从自己腰间一个用兽皮(?)缝制的小袋里,抠出一小团暗红色、微微蠕动、散发着温热腥甜气味的胶状物,递给她。

江眠将这团“血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金属长矛前端的碳化尖刺周围,然后,将“静默之灯”的苍白火焰,轻轻地靠近涂抹了“血膏”的区域。

嗤……

一阵轻微的、仿佛油脂被灼烧的声音响起。那苍白色的冷焰与暗红的“血膏”接触,并没有引发明火,但“血膏”却开始缓慢地发光、发热,散发出一种比单纯“血膏”更亮、更集中的暗红色光晕,缠绕在矛尖上!

“静默之灯”的冷焰似乎能催化“血膏”,使其能量更集中地释放,但又不会像直接燃烧那样消耗过快或产生太大动静!

陶骨那淡黄色的光点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和欣赏。“……聪明。这样既能利用‘血膏’的热力,又能保持隐蔽。不过小心,催化状态不稳定,别让‘血膏’溅到自己身上。”

江眠点点头,提着改造后的长矛和提灯,小心翼翼地朝着那片凹地摸去。

她走得极慢,每一步都轻轻落下,避免引起振动。灯光也被她调节到最暗,只维持矛尖“血膏”的催化状态。

靠近凹地边缘,一股酸腐气味扑面而来。几只甲虫就在几步外爬行,它们黝黑的甲壳在荧光苔和“血膏”光晕的映照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江眠屏住呼吸,瞄准最近一只甲虫腹部下方第三节的位置,将长矛如同毒蛇吐信般,猛地刺出!

噗嗤!

矛尖精准地刺入了甲壳缝隙!被催化的“血膏”光晕瞬间侵入甲虫体内!

那甲虫浑身剧烈一颤,发出一声尖锐的、仿佛金属摩擦的“嘶”声!暗黄色的酸液从口器中喷溅而出,但江眠早已抽矛后退,酸液只溅落在地面,腐蚀出几个小坑。

受伤的甲虫疯狂挣扎,但动作很快变得僵硬、缓慢,甲壳缝隙处冒出丝丝带着焦糊味的黑烟,最终不动了。

一击得手,但声响也惊动了附近的其他甲虫!它们纷纷停下爬行,头部转向江眠的方向,口器开合,发出警戒的“咔嚓”声。

江眠不退反进,主动冲向甲虫相对稀疏的一侧!她必须速战速决,在更多甲虫被惊动、或者巢穴里的涌出之前,解决掉大部分!

长矛在她手中化作一道道暗红色的残影,精准地刺向甲虫的弱点。被催化“血膏”侵蚀的甲虫,虽然不会立刻死亡,但会迅速失去行动能力。她的动作迅捷而狠辣,充分利用这具躯壳不算灵活但足够稳定的特性,在甲虫群中穿梭、刺击、闪避喷溅的酸液。

酸液有几滴溅到她的灰白色躯壳上,立刻发出“滋滋”的腐蚀声,留下焦黑的痕迹,带来阵阵刺痛。但躯壳的材质似乎对酸液有一定的抗性,并未被快速洞穿。

战斗短暂而激烈。几分钟后,凹地中还能活动的甲虫只剩下四五只,它们似乎感到了恐惧,开始朝着岩石缝隙深处钻去。

江眠没有追击。她喘着气(意识层面的模拟),看着满地或僵死或挣扎的甲虫,矛尖的“血膏”光晕也暗淡了许多。

她走到一株被酸液污染较少的“地衣瘤”旁,用矛尖小心地刮去表面的酸液凝结物。

任务完成了。虽然躯壳上多了几处焦痕,但并无大碍。

她回头,看到陶骨站在聚落边缘的阴影里,淡黄色的光点平静地闪烁着,似乎一直在观察。

江眠提着矛和灯,走了回去。

“干得不错。”陶骨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比我想象的利落。看来你在‘上面’,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没再多说,从怀里掏出一块相对平整的、用某种兽皮和凝固胶质压合成的“板子”,上面用尖锐物刻画着简陋但清晰的地形路线和标记。

“地图。沿着荧光苔裂隙走,主要的岔路和危险区域我都标了。记住,遇到其他聚落的人,尽量避开。如果避不开,不要轻易相信他们的话,尤其是关于‘捷径’和‘宝藏’的。‘沉眠区’的‘守夜人’……他们认‘灯’不认人。如果你能走到黑色石林,在最外围的哨塔下点亮你的‘静默之灯’,保持不动,也许会有‘守夜人’出来见你。但也可能没有,或者出来的……不是你想见的。”

他将地图递给江眠,又补充了一句:“‘净化日’的间隙期不长了。你最好快点出发。下一次‘光流’渗入深层时,如果还在开阔地带,会很麻烦。”

江眠接过地图,仔细看了看,记在心里。然后,她将长矛还给陶骨。

“谢谢。”

陶骨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江眠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建立在“废料”与危险之上的、脆弱而坚韧的遗民聚落,然后转身,提着“静默之灯”,走入了那道闪烁着幽幽绿光的狭窄裂隙。

荧光苔冰冷的光晕映照着她粗糙的躯壳,在前方曲折的通道中投下摇曳的影子。

身后,聚落的暗红色灯光和陶骨淡黄色的目光,逐渐被黑暗与厚重的岩壁吞没。

新的、更深的旅程,开始了。

而在她离开后不久,陶骨回到聚落中心那个较大的窝棚。里面,一个身形更加高大、躯壳由暗金属和暗红晶体交织构成的遗民,正静静坐在最大的“血膏灯”旁。

“她走了?”高大遗民的声音如同岩石摩擦。

“走了。”陶骨回答,“按您吩咐,给了地图,指引她去‘沉眠区’。”

“感觉如何?”

“警惕,果断,有点小聪明。躯壳是低劣的‘渊胃残渣’,但里面的‘火’……很特别。不像一般的‘错误’,倒像是……被精心‘打磨’过。”陶骨顿了顿,“大人,我们为什么要指引她去‘守夜人’那里?‘守夜人’最近不是一直在搜寻‘异常火种’吗?把她送过去,岂不是……”

高大遗民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守夜人’是在找‘火种’,但他们要找的,是‘纯净’的、可以用来‘添灯’的火种。而这个‘无名者’的火……里面掺了太多别的东西——‘契约’的伤痕、‘园丁’的印记,还有‘渊忆’的气息。‘守夜人’不会要这种‘不洁之火’,反而会警惕,甚至可能……把她当作需要‘清理’的隐患。”

陶骨那淡黄色的光点闪烁了一下:“您是想……借‘守夜人’的手?”

“不完全是。”高大遗民缓缓道,“‘守夜人’守着‘沉眠区’的秘密,那里埋藏着一些连系统都忌惮的‘旧日真相’。这个‘无名者’带着如此复杂的特质过去,就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无论‘守夜人’如何处理她,都可能会扰动那片死水,让一些埋藏的东西……浮现出来。而我们,只需要远远看着,或许就能捞到一点……被翻出来的‘沉渣’。”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窝棚,望向江眠离开的方向。

“况且……我很好奇,一个被‘渊忆’亲自送入‘遗落层’的‘变量’,究竟会走到哪一步。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窝棚内,只剩下“血膏灯”燃烧时轻微的噼啪声,以及两个遗民眼中闪烁的、各自盘算的微光。

裂隙中,江眠对身后的算计一无所知。

她只是握紧了灯和地图,在荧光苔的冷漠照耀下,一步步走向“沉渣带”更深、更诡谲的黑暗腹地。

前方等待她的,绝非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