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定远踩上倒塌的梁柱,右脚用力一蹬,整个人跃上断墙。他站在高处,目光扫过后山方向的脚印。那串痕迹在月光下清晰可见,一直延伸进密林深处。他转身对身后的士兵说:“分三队,我带主力追击主踪,刘虎沿山脊包抄,火铳手封锁山谷口。”
命令下达后,队伍迅速行动。张定远抽出长剑,指向远处山坳。“快!”他说。士兵们立刻跟上,脚步踏碎地上的枯叶。
刘虎从后方赶来,左臂还缠着布条。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带着一队人往侧翼移动。他的动作有些迟缓,但眼神坚定。他知道这一战不能留尾巴。
夜风穿过树林,吹动树枝。张定远放慢脚步,抬手示意全队停下。他蹲下身,查看地面。泥土上有新踩过的痕迹,深浅不一,说明不止一人逃窜。旁边还有半片被踩烂的倭刀护手,锈迹斑斑,但能看出是倭寇制式装备。
“他们走不远。”张定远站起身,低声说,“继续推进。”
三支小队呈扇形向前搜索。每过一段距离,张定远都会让士兵检查周围环境。他们在一处坡地发现烧过的灰烬,底下还压着半截未燃尽的木柴。张定远伸手摸了摸灰堆,温度早已散尽,但能判断出这是昨夜留下的。
前方传来轻微响动。一名探子猫腰跑回,手指前方山坳。“将军,有动静,草堆里可能藏人。”
张定远挥手让队伍趴下。他亲自爬到一块岩石后,望向那片区域。草堆看起来毫无异常,但边缘有一根断枝斜插在土里,与周围植被走向不符。他盯住那处位置,一动不动。
过了半炷香时间,草堆微微晃了一下。一个人影翻了个身,露出半截手臂。张定远看清了那是倭寇的衣服样式,袖口有黑边。
他回头招来两名火铳手,比划出手势。两人悄悄绕到侧翼,枪口对准草堆。张定远再打手势,三人同时开火。
枪声炸响,草堆猛地腾起一阵烟尘。六名倭寇惊叫着跳出掩体,有的拿着短刀,有的赤手空拳。张定远拔剑冲出,身后士兵紧随而上。
战斗很快结束。七具尸体倒在坡地上,其中一人背上有血迹,显然是之前受过伤。张定远让人搜查尸体,找到两把倭刀、一把火铳和几张写满日文的纸条。
“不是主力。”他说,“这只是断后的小队。”
他下令继续前进。天色渐亮,雾气从山谷升起。脚印变得更加密集,偶尔还能看到滴落的血点。张定远知道,山本就在前面。
刘虎那边传来信号。他在山脊发现一处隐蔽营地,入口用树枝遮盖,里面堆着干粮和水囊。营地中央有一堆刚熄灭的火堆,旁边扔着几个空酒壶。
“他们休息过。”刘虎说,“最多走了半个时辰。”
张定远召集所有队长开会。他指着地图上的位置说:“敌人疲惫,弹药不足,一定会找地方固守。这附近只有两个高地可守,一个是断崖顶,一个是石牙峰。我们只能赌一个。”
有人提议强攻两处。张定远摇头。“兵力分散会吃亏。我们必须集中力量打一点。”
最终决定主攻石牙峰。张定远下令全军轻装,只带武器和水囊。伤员留在原地休整,由十名士兵看护。
队伍再次出发。越接近目标,地形越陡。张定远带头攀爬岩壁,手掌被石头划破也不停歇。太阳升到头顶时,他们抵达峰下。
这里有一道天然石缝,仅容一人通过。张定远派两名探子先行探路。片刻后信号传来:里面有火光,至少二十人。
他立刻布置战术。火铳手埋伏在两侧高处,刀盾兵准备突入,弓箭手封锁出口。他自己带五名精锐从侧面岩洞绕行,打算前后夹击。
一切就绪后,张定远下令点燃火堆。浓烟滚滚升起。几分钟后,石缝内传来喊声。接着,一名倭寇探头张望。
就是现在。张定远打出旗号。火铳齐射,子弹打进石缝。惨叫声响起,紧接着是混乱的脚步声。张定远带人从岩洞杀出,撞开木门。
里面是一处天然洞穴,墙上挂着灯笼。七八名倭寇正往深处退,其中一人穿着黑色披风,身形高大。张定远认出了他。
“山本!”他大喝一声,冲了上去。
山本回头看了他一眼,转身钻进暗道。张定远紧追不舍。通道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他听见前方有脚步声,还有金属碰撞的声音。
突然,前方传来爆炸。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张定远被掀倒在地。耳朵嗡嗡作响,眼前发黑。他挣扎着爬起来,发现通道塌了一段,无法通行。
他退回洞穴。火铳手已经控制全场,剩余倭寇全部被歼。清点人数后确认共斩首四十七级,俘敌九人。其中包括三名受伤的头目。
张定远让人焚烧营地,收缴武器。他站在洞口,看着远处的山野。晨雾正在散去,阳光照在树梢上。
“收兵。”他说。
队伍开始返回。刘虎走在他身边,脸上沾着泥土和血渍。他的伤口又裂开了,但他没喊疼。两人一句话也没说,就这样并肩走着。
回到主营地已是傍晚。士兵们卸下装备,默默整理战场记录。医官给刘虎重新包扎,他咧嘴笑了笑,说了句什么,引得旁边几个老兵笑了起来。
张定远脱下铠甲,放在桌上。上面全是刀痕和弹孔。他拿起一块布,一点点擦去血迹。门外传来脚步声,是亲兵来报伤亡统计已完成。
他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走出营帐,看向远方的山岭。最后一股残敌已被清除,福建境内再无大规模倭患。
他转身准备回去,一只乌鸦从屋檐飞起,翅膀拍打着空气。张定远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乌鸦飞向西边,消失在暮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