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吧。”
李一笑着点头,刚要迈步,却见山路上跑来个气喘吁吁的小道童,手里举着张泛黄的纸:
“请问哪位是魏无奇大侠?我家师父说,您要是去了山顶的观云亭,记得看看石桌上的字。”
“你师父是谁?”
李一接过纸条,上面只画着柄短剑,剑穗上系着朵玉兰花。
“师父说您看了就知道。”
小道童眨眨眼,转身跑向云雾深处,
“师父还说,观云亭的晚霞,比仙人洞的瀑布好看十倍!”
老向导凑过来看了看纸条,突然一拍大腿:
“是清虚观的老道!那厮年轻时跟吕祖的画像比划过剑法,疯疯癫癫的,没想到还认得魏大侠您!”
李一将纸条折好揣进怀里,顺着山道往山顶走。
越往上走,风里的草木香越浓,偶尔能看见几只巴掌大的松鼠,拖着蓬松的尾巴在树间跳跃,尾巴尖竟泛着淡淡的银光。
“是银尾鼠!”
同行的书生指着松鼠惊呼,
“书上说这鼠能找着藏在石缝里的秘籍!”
他刚要追,就被松鼠“吱吱”叫着丢了颗松果,正砸在他的方巾上。
李一笑着拦住他:
“它们只是想告诉你,观云亭快到了。”
果然,转过最后一道山梁,座青瓦石亭赫然出现在眼前,亭中央的石桌上,刻着几行苍劲的字:
“十年磨剑,非为封侯,只为人间不平鸣。”
落款处没有名字,只有朵简单的玉兰花。
“这字……”
李一的指尖抚过石桌,突然想起陈舒晴绣帕上的针脚,同样的风骨,同样的藏锋。
“魏大侠也认得这字?”
一个穿月白道袍的女子从亭后走出,手里捧着个青瓷瓶,
“家师说,能看懂这字的,才配喝他酿的‘忘忧酒’。”
李一抬头,见那女子眉眼温婉,竟和陈舒晴有七分像,只是多了些出尘的仙气。
他接过青瓷瓶,拔开塞子,一股清冽的酒香漫开来,竟比老道的“神仙醉”更醇厚。
“你师父是……”
“家师说,等魏大侠喝了这酒,自然会想起来。”
女子微微一笑,转身走进云雾里,裙摆飘动时,像朵盛开的玉兰花,
“对了,家师还说,昭华宫的桂花快开了。”
李一握着酒瓶,望着女子消失的方向,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仰头饮尽杯中酒,酒液入喉时,十年江湖路在眼前飞速闪过——
战场的血腥,酒馆的喧嚣,华山的风雪,还有刚才飞泉鱼冰凉的鳞片,羽洛音泛红的耳根,石桌上的玉兰字……
“原来如此。”
李一轻声道,将空瓶放在石桌上。
夕阳正沉入远山,给观云亭镀上层金边,远处的瀑布还在轰鸣,飞泉鱼在潭里划出金色的弧线,一切都真实得不像幻境。
他转身往山下走,靴底踏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路过仙人洞时,照心镜里的人影不再是青甲少年,而是此刻的自己,腰间的短剑穗上,不知何时系了朵玉兰花。
“客官这就走了?”
老向导还在潭边,见他下山,扬声喊道,
“不再等等吕祖显灵?”
李一回头笑了笑,夕阳的金光落在他肩头:
“心诚则灵,不一定要等。”
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道尽头,只有剑穗上的玉兰花,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像个未完待续的约定。
暮色漫进山脚的客栈时,李一刚解开马鞍上的缰绳,就听见大堂里传来热热闹闹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天煌宗的人在九江口设了卡,凡是带剑的都要盘查,说是要抓一个叫魏无奇的。”
穿短打的镖师把酒杯往桌上一墩,震得碟子里的花生蹦了蹦。
对面的账房先生推了推眼镜,笔尖在账本上顿了顿:
“抓魏大侠?他们怕是忘了华山那一战,百甲阵都被人一剑挑了,现在来摆这种排场,不是自讨没趣吗?”
“谁说不是呢!”
店小二端着刚温好的酒路过,搭话道,
“昨天我去码头挑水,见天煌宗的人把个卖柴的老汉都按在地上搜身,结果被路过的一个蓝衫姑娘用绣花针钉穿了手腕——你们猜那姑娘是谁?”
“难不成是魏大侠的传人?”
镖师眼睛一亮。
“是昭华宫的人!”
店小二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
“我看见她腰间挂着块玉牌,上面刻着个‘洛’字,跟去年公主南巡时赏赐的一模一样!”
李一刚在角落坐下,就见邻桌的老掌柜突然放下算盘,浑浊的眼睛亮了亮:
“这么说,那位公主还在找魏大侠?”
“可不是嘛!”
账房先生叹道,
“听说公主把陪嫁的翡翠屏风都当了,悬赏千两黄金找他,说是要报救命之恩。可魏大侠倒好,像人间蒸发了似的,连个影子都没露。”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马蹄声,几个穿玄衣的汉子撞开客栈门,为首的脸上带着道刀疤,腰间的令牌闪着银光:
“都给我老实点!有没有见过一个穿布衣、带短剑的侠客?”
大堂里顿时静了,镖师刚要开口,就被老掌柜用眼神按住。
刀疤脸见没人应声,突然踹翻旁边的酒桌,酒坛碎裂的脆响惊得烛火乱晃:
“再不说,把你们这破店掀了!”
“我见过。”
李一突然放下酒杯,指尖在短剑柄上轻轻敲着,
“你们找他做什么?”
刀疤脸转头瞪他,见他一身布衣不像练家子,顿时嗤笑:
“小子,别多管闲事!魏无奇杀了我们天煌宗三位长老,这笔账,总得有人来算!”
“哦?”
李一挑眉,
“他杀了人,你们不去报官,反倒在这里拦路抓人,是觉得朝廷管不了你们,还是觉得自己的刀比王法硬?”
“王法?”
刀疤脸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在这九江地面,我们天煌宗的话就是王法!”
他挥了挥手,“给我把这小子绑了,说不定能钓出魏无奇!”
两个玄衣汉子刚要上前,就见李一的指尖在桌沿轻轻一弹,三枚铜钱“嗖”地飞出去,精准地钉在两人的膝盖上。
汉子们“哎哟”一声跪倒在地,疼得直冒冷汗。
刀疤脸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到底是谁?”
李一没答话,只是慢慢抽出短剑,剑身映着烛火,在地上投下道清冷的光。
大堂里的人突然想起什么,镖师失声喊道:
“这剑……是魏大侠的剑!”
“魏无奇?”
刀疤脸的瞳孔骤缩,握着刀柄的手开始发抖,
“你就是魏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