暚的成长,像一株汲取了所有阳光雨露的幼苗,以惊人的速度抽枝展叶。
他开始清晰地喊出“妈妈”和“爸爸”,虽然发音依旧奶声奶气,却足以让我和千祭的心湖泛起持久的涟漪。
然而,我渐渐发现,那原本只落在我身上的、名为千祭的月光,似乎被这株小小的幼苗分走了大半。
以前,当我结束任务归来,推开家门时,总能第一时间迎上她安静投来的目光。那双黑眸或许没有太多情绪,但我知道,她在确认我的归来,那无形的共感蛛网会因我的气息而产生熟悉的波动。
她会接过我的忍具包,虽然动作生疏,却是一种独属于我的仪式。
可现在……
“我回来了。”我推开玄关的门,带着一身风尘和特意绕路去买的寿司。
屋内,千祭正背对着我,跪坐在榻榻米上。暚趴在她面前,小手努力地抓着一只软布缝制的、造型扭曲的(疑似是)狐狸玩偶,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试图将玩偶塞进嘴里。
千祭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暚身上,她微微前倾着身体,黑发从肩头滑落,目光一瞬不瞬地跟着暚的动作移动,连我开门的声音都似乎没有察觉。
一种高度集中的、带着细微紧张和全然投入的情绪波动,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牢牢笼罩在暚的周围。
那里面,没有一丝属于我的空隙……
我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那盒温热的寿司,心里莫名地空了一下。一种混合着失落和被忽视的、极其细微的酸涩感,如同藤蔓般悄然缠绕上心头。
我知道这很幼稚,甚至有些无理取闹。那是我们的孩子,她倾注心血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可是……
我清了清嗓子,稍微提高了音量:“千祭,我回来了。”
她这才像是被从另一个世界唤醒,缓缓转过头。
看到我,她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类似于“确认坐标”的神色,然后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目光又立刻回到了暚身上,仿佛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暚……他在尝试新的抓握模式。”她解释道,语气平稳,却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对暚行为的专注。
那股酸涩的藤蔓似乎收紧了些。我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将盒子放在一旁。“我给你带了东西。”我说,试图将她的注意力拉回一点点。
“谢谢。”她应了一声,却没有去看那盒团子,而是伸出手,轻轻挡住了暚试图啃咬玩偶的动作,“这个……不能吃。”
暚不满地哼唧起来,小手挥舞着。千祭立刻陷入了与儿子的“对抗”中,耐心地(以她的方式)试图引导他理解“可食用”与“不可食用”的界限。
我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看着她因为担心暚而微微蹙起的眉头,看着她偶尔因为暚一个无意识的笑容而眼神微亮的样子……她整个人仿佛都在因为暚而发光。
这光芒很美,却让我感到一种被排除在外的……寂寞。
晚餐后,好不容易将玩累的暚哄睡。千祭轻轻将暚放进摇篮,细致地替他掖好被角,动作依旧有些笨拙,却充满了小心翼翼的珍视。她站在摇篮边,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走向浴室洗漱。
我靠在卧室的门框上,看着她走出来的身影。她穿着白色的寝衣,湿漉漉的黑发披散着,水珠沿着脖颈滑落,没入绷带的边缘。空气中弥漫着沐浴后湿润的清香和她本身清冷的气息。
她似乎有些疲惫,径直走向被褥,准备休息。
“千祭。”我叫住她。
她停下脚步,回过头,黑眸在昏暗的灯光下带着一丝倦意和询问:“……嗯?”
我走过去,站在她面前,距离很近,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温热湿气。我的心跳有些快,那种想要确认存在感的冲动变得强烈起来。
“你今天……”我顿了顿,声音不自觉地放低,带着一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都没怎么看我。”
她眨了眨眼,似乎没理解我的话,只是陈述事实:“我看到了你回来。”
“不是那种看。”我有些挫败,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指尖感受到她皮肤下温热的脉搏,“是……像你看暚那样的看。”
她更加困惑了,微微偏头:“暚……他需要观察。”
“我也需要。”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点赌气的意味。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跟自己的儿子争宠,宇智波止水,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沉默地看着我,黑眸在昏暗中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泉水。
过了好几秒,她才似乎慢慢理解了我的意思,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共感力传来的,不再是全神贯注于暚的波动,而是带上了一丝……类似于“困惑”和“思索”的涟漪。
我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总是过于清醒冷静的眼睛,那淡色的、微微抿着的唇,心中一动。一种混合着渴望与一点点不甘的冲动涌了上来。
我低下头,缓缓靠近她。
她没有躲闪,只是依旧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我,仿佛在观察一个未知的实验过程。
在我的唇即将触碰到她的那一刻,我停住了。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呼吸交织在一起。我能看到她眼中我的倒影,能感受到她微微加快的呼吸。
“……可以吗?”我哑声问,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祈求,又夹杂着一点别扭的索求意味。
我在向她索要一个吻,一个能让我确认自己依旧在她世界里占据重要位置的吻。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我。
时间仿佛被拉长。然后,我感觉到她被我握住的手腕轻轻动了一下,不是挣脱,而是……极其细微地、回握了一下我的手指。
接着,她做出了一个让我心脏几乎停跳的举动。
她非常非常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仰起了下巴,闭上了眼睛。
这个无声的应允,比任何语言都更具冲击力。所有的酸涩、委屈、幼稚的醋意,在这一刻烟消云散,被巨大的狂喜和柔情取代。
我不再犹豫,低头,深深地吻住了那两瓣我渴望已久的柔软。
她的唇微凉,带着牙膏的薄荷清香和她本身清甜的气息。
起初她有些僵硬,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玉石,被动地承受着。
但渐渐地,在我的耐心引导和温柔厮磨下,那僵硬慢慢融化,她开始生涩地、试探性地回应。她的回应很轻,很慢,像初春的雪花落在湖面,悄无声息,却足以在我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我收紧手臂,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加深了这个吻。舌尖小心翼翼地探入,与她生涩的柔软纠缠。共感力传来的,不再是困惑,而是一种逐渐升温的、模糊而温暖的浪潮,夹杂着细微的羞怯和一种……陌生的、让她不知所措的悸动。
直到我们都有些喘不过气,我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她的脸颊泛起了罕见的、明显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眼神有些迷离,微微张着嘴喘息,黑发有些凌乱地贴在颊边。
她这副模样,比世界上任何美景都更让我心动。
“……止水。”她轻声唤我,声音带着一丝不稳的气息和刚被亲吻过的柔软。
“嗯?”我抵着她的额头,拇指轻轻摩挲着她泛红的脸颊,心中满是饱胀的爱意和满足。
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最终只是将脸埋进了我的颈窝,像暚寻求安慰时那样,轻轻蹭了蹭。
这个依赖的小动作,彻底抚平了我心中所有的不安。我知道,她对暚的爱,是母性的本能,是责任与新奇。
而她对我的爱,或许依旧无法用常理诠释,但它真实存在,融于这笨拙的回应、这无声的依赖、这偶尔因我而起的细微波澜之中。
月光从窗棂洒入,笼罩着摇篮里安睡的暚,也笼罩着相拥的我们。
光虽然分走了一部分月光,但月光本身,依旧温柔地、独一地,照耀着属于我的这片夜空。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