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洋蹲在“破烂王”的摊子前,他的目光被一个生锈的黄铜齿轮所吸引。他伸出手指,轻轻捏住齿轮,感受着它的重量和质感。
就在他专注于这个黄铜齿轮的时候,一股寒意突然从他的后颈袭来。这股寒意并不是因为天气寒冷,而是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九月的午后,旧货街就像一个巨大的蒸笼,热气腾腾。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奇怪的味道,有旧书的霉味、废铁的锈味,还有远处炸臭豆腐的油烟味。这些味道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气息,仿佛能把人的灵魂都勾走。
然而,刘子洋此刻完全没有心思去感受这些。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股突如其来的凉意上,那凉意就像有人用冰锥子在他的后颈戳了一下,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地把齿轮扔进摊前的铁桶,桶里堆满了各种螺丝螺母,叮当作响。“老板,这堆废铁咋卖?”
“破烂王”是个精瘦的老头,正用磁铁在废铁堆里扒拉,闻言头也没抬:“论斤称,八毛一斤。”
刘子洋的目光越过老头的肩膀,往后瞟了一眼——街对面的“老张修鞋铺”门口,站着个穿黑t恤的男人,正假装系鞋带,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他这边。男人左耳上有个银色耳钉,阳光下闪了一下,像块碎玻璃。
这是他来旧货街的第三天。三天前,他在一个线人最后出现的垃圾桶里,摸到个被踩扁的铁皮盒,里面就装着刚才那个黄铜齿轮,齿轮背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图案——三个圈套在一起,中间点了个黑点儿,是熵组织的加密标记,比他们常用的蛇形符号隐蔽得多。
线人是个叫“老钟表匠”的老头,在旧货街摆了二十年摊子,专门修旧怀表。上周突然失踪了,摊子上的工具还摆得整整齐齐,怀表零件撒了一地,像被人慌慌张张撞过。
“大爷,问个事儿,”刘子洋往铁桶里又扔了个螺帽,“这街里有个修钟表的老陈,您认识不?”
破烂王的手顿了顿,磁铁“哐当”掉在铁堆里。“不认识。”他捡起磁铁,声音压得很低,“这街里没修钟表的,你记错了。”
刘子洋心里有数了。老钟表匠的失踪肯定跟熵组织有关,而且这街上的人都被打了招呼,不许提他。他付了钱,拎着半桶废铁往街尾走,黑t恤男人果然跟了上来,保持着二十米的距离,不远不近,像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旧货街不长,也就两百来米,两旁挤满了铁皮棚子,卖旧家具的、堆废品的、缝补破烂的,挤得人走路都得侧着身子。走到中间的岔路口,刘子洋拐进条更窄的巷子,巷子尽头是面斑驳的砖墙,墙上爬满了爬山虎,像件绿色的破棉袄。
他等黑t恤男人追进来,突然往旁边一闪,躲进个堆满旧纸箱的门洞。男人跑过门口时,刘子洋伸出腿,男人“哎哟”一声摔在地上,耳钉掉在砖缝里。
“你他妈谁?”男人爬起来,拳头捏得咯咯响。
刘子洋没说话,从纸箱堆里抽出根锈钢管,“老钟表匠在哪?”
“什么钟表匠?我不知道!”男人往后退了退,手摸向腰后——那儿鼓鼓的,像是揣着刀。
刘子洋没给机会,钢管横扫过去,砸在男人胳膊上。男人惨叫一声,刀掉在地上。“说不说?”
“我说我说!”男人疼得脸都白了,“他……他被‘熵’的人带走了,就在三天前,往东边的废弃仓库去了!”
“他们抓他干啥?”
“不知道,”男人喘着气,“就听说老钟表匠手里有个‘密码器’,能打开啥东西,熵组织找了他半年了。”
刘子洋心里咯噔一下——密码器?难道跟那个黄铜齿轮有关?他没再追问,一钢管砸在男人后脑勺,让他晕了过去。
往东边仓库走的路上,刘子洋把那堆废铁扔进了垃圾桶,只留下那个黄铜齿轮。齿轮背面的图案他越看越眼熟,早上在老钟表匠的摊子遗址旁,他捡到块碎玻璃,上面映出的窗棂影子,居然和图案里的圈圈重合了——那图案是老钟表匠家窗户的简化图!
仓库在旧货街尽头的拆迁区,墙皮脱得像牛皮癣,大门被铁链锁着,锁上锈得能掰断。刘子洋没走大门,绕到后面,翻墙进去。院子里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几只野猫被惊得窜上墙头,绿莹莹的眼睛盯着他。
仓库里黑黢黢的,一股尿骚味混着霉味扑面而来。他用手机照了照,地上有串新鲜的脚印,通向仓库深处的角落。角落里堆着些旧木箱,最上面的箱子没盖严,露出个黑布角。
刘子洋走过去,掀开箱子——里面是个老式座钟,钟面碎了,指针停在三点十五分,跟老钟表匠摊子上那些停摆的怀表一模一样。他刚想把座钟搬出来,突然听见身后有动静,像是有人踩断了树枝。
“谁?”他猛地回头,手机光扫过去,照出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手里拎着个菜篮子,正哆哆嗦嗦地看着他。
“你……你是来找老陈的?”老太太的声音发颤。
“您认识他?”刘子洋放下座钟。
“我是他邻居,”老太太往仓库外看了看,“他出事前,让我把这个给你。”她从菜篮子里掏出个布包,递过来。
布包里是本牛皮封面的笔记本,翻开一看,里面画满了钟表零件的图纸,最后一页画着个复杂的齿轮组,旁边标着行字:“密码器在钟内,齿轮为钥,三点十五分对准星位。”
刘子洋心里一亮——座钟就是密码器!他赶紧把黄铜齿轮往座钟背面的凹槽里一塞,“咔哒”一声,齿轮严丝合缝地卡了进去。他又把指针拨到三点十五分,座钟突然“嗡”地响了一声,钟底弹出个暗格,里面放着个火柴盒大小的金属块,上面布满了细密的触点。
“这是……”
“别碰!”老太太突然喊了一声,“那是‘钥匙’,能打开熵组织的‘数据库’!老陈说,那里面全是他们害人的证据!”
刘子洋刚想把金属块拿出来,仓库外突然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还有人喊:“老大,就在里面!”
是熵组织的人!刘子洋赶紧把金属块揣进兜里,将座钟恢复原状,“您快躲起来!”
老太太没动,从菜篮子里掏出个打火机,“我老婆子一把年纪了,不怕他们!你带着东西快走,从仓库后面的狗洞能出去!”
刘子洋没再犹豫,往仓库后面跑。刚跑到狗洞边,就听见身后传来枪声,还有老太太的惨叫声。他心里一揪,想回去,又知道不能——他手里的金属块是老钟表匠和老太太用命换来的。
钻出狗洞,外面是条窄巷,他拼命往前跑,身后的枪声和喊叫声越来越远。跑到巷口,拦了辆出租车,报了个远郊的地址——他得先找个安全的地方,研究这个金属块。
到了地方,是间废弃的农机站,刘子洋以前在这藏过东西。他把金属块放在桌上,用手机照着看,触点排列得很有规律,像某种密码锁。笔记本里的最后一页还画着张简易地图,标着个红点,旁边写着“图书馆”。
“图书馆?”刘子洋皱起眉——难道熵组织的数据库藏在图书馆里?
正琢磨着,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他犹豫了下,接了。
“刘子洋,别费劲了。”电话里是个男人的声音,阴沉沉的,“金属块在你手里也没用,没有‘星图’,你打不开数据库。识相的就把东西交出来,我可以让你见见老钟表匠——哦,不对,他现在可能只剩半条命了。”
“你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男人笑了笑,“明天中午,市图书馆门口,带金属块来。别耍花样,我们盯着你呢。”
电话挂了。刘子洋捏着手机,指节都白了。他知道这是陷阱,但他不能不管老钟表匠。
第二天一早,刘子洋把金属块藏在农机站的墙缝里,只带着笔记本往市区走。他没直接去图书馆,而是先去了趟市档案馆,查了老钟表匠的资料——原来他以前是大学里的物理教授,十年前突然辞职,躲到旧货街修钟表,没人知道为什么。
“难道跟熵组织有关?”刘子洋心里嘀咕。
中午,他准时出现在图书馆门口。门口停着辆黑色轿车,昨天那个穿黑t恤的男人站在车边,左耳的耳钉闪着光。“东西带来了?”
“老钟表匠呢?”刘子洋没动。
“他在车里,”男人指了指后座,“把东西给我,就让你见他。”
刘子洋刚想走过去,突然看见图书馆二楼的窗户里闪过个熟悉的身影——是那个卖臭豆腐的大妈,她昨天还在旧货街跟他抱怨生意不好,怎么会在这?大妈冲他摇了摇头,又指了指轿车的轮胎。
刘子洋心里一动,往轿车轮胎看了看——轮胎上扎着个图钉,气快漏完了。是大妈干的!
“怎么不动了?”黑t恤男人有点不耐烦。
刘子洋突然冲过去,不是往轿车,而是往图书馆跑。“抓住他!”男人喊了一声,车里又钻出两个黑衣人,追了上来。
刘子洋冲进图书馆,往二楼跑。大妈在楼梯口等着,“往左转,第三个房间,里面有暗道!”
他按大妈说的跑,身后的枪声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格外刺耳。冲进第三个房间,里面摆满了旧书,大妈说的暗道在书架后面,是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小洞口。
“快进去!”大妈推了他一把,自己拿起旁边的拖把,挡在洞口前。
刘子洋钻进暗道,里面黑漆漆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爬了大概十几米,前面出现光亮,是个出口,通向图书馆后面的小巷。
他爬出出口,回头看了看,图书馆里没再传来枪声。他知道大妈可能出事了,心里像被堵住了似的难受。
回到农机站,他把金属块取出来,又翻开笔记本。地图上的红点旁边,除了“图书馆”,还有个小小的符号,像个指南针。他突然想起老钟表匠的话:“三点十五分对准星位”。
“星位……难道是指星图?”他赶紧上网查本市的星图,三点十五分在图书馆上空的星座位置,正好能和金属块上的触点对应上!
原来如此——金属块需要在特定时间、特定地点,接收星光才能激活,打开数据库。熵组织不知道这个秘密,所以才急着找金属块。
刘子洋看了看时间,离明天三点十五分还有二十多个小时。他知道,明天将是一场硬仗——他要去图书馆,在熵组织的眼皮底下激活金属块,拿到证据。
他把金属块擦干净,放进怀里,又检查了一遍藏在农机站的工具:一把弹簧刀,一根钢管,还有几个自制的烟雾弹。
夜渐渐深了,农机站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虫鸣。刘子洋靠在墙角,没睡觉——他在想老钟表匠,想卖臭豆腐的大妈,想那个只说了几句话就被打晕的黑t恤男人。
他们都是普通人,却为了阻止熵组织的恶行,付出了这么多。他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刘子洋站起身,往市区走。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像撒了层金粉。他知道,今天可能会很危险,甚至可能活不下去。
但他不怕。从决定追查熵组织的那天起,他就没怕过。
至于结果如何,他不知道。也许能拿到证据,把熵组织的人送进监狱;也许会失败,和那些普通人一样,成为这场斗争中的一粒尘埃。
但他必须去。就像旧货街里那些被人遗忘的旧齿轮,就算生了锈,只要还有用,就该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好好转一次。
走到图书馆附近,他放慢了脚步,装作散步的样子,观察着周围的动静。黑色轿车还在,只是换了个轮胎,黑t恤男人和另外两个黑衣人守在门口,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来往的人。
刘子洋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躲起来,等着三点十五分的到来。阳光慢慢移动,照在图书馆的尖顶上,像给它戴了顶金帽子。
他摸了摸怀里的金属块,冰凉冰凉的。离三点十五分,还有一个小时。
战斗,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