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焚歌的剑还插在冰面上，剑柄沾了血，滑得握不住。她甩了甩手，掌心剑印火烫，像是有人拿烧红的铁条在她皮肉底下搅。刚才那一波焚天剑域抽干了大半力气，现在连呼吸都像在拉风箱，一吸气，肋骨缝里就钻出锯齿般的钝痛。
萧寒跪在她身后三步远，左手死死压着左眼，血从指缝里往外涌，顺着小臂流到肘部，滴在冰层上，嗞嗞冒烟。他整个人都在抖，不是冷，是寒霜在经脉里倒灌，像无数根冰针顺着血管往心口扎。
“别抽搐了。”叶焚歌转身，一掌按在他胸口，“再抖下去，骨头都要给你震散了。”
她掌心剑印一亮，金光顺着经脉钻进他体内，沿着寒霜走的路线逆向扫了一遍。梦里那本《镇魂火典》翻到第三页时，她就记住了这招——“火镇寒脉，三息封煞”。说明书上还写着“练成可镇百鬼”，她当时回怼了一句：“鬼没见着，先把自己练成烤串了。”
现在顾不上吐槽了。
金光在萧寒体内炸开，他猛地呛出一口血，整个人一僵，右手不受控地抬起来，五指成爪，冰刺瞬间凝出半尺长，直冲叶焚歌面门。
她没躲，反手一巴掌抽在他手腕上，咔的一声，冰刺碎成冰渣。
“醒醒！”她咬牙，“你要是敢在这时候变成人形冰雕，我拿你当柴火烧了！”
萧寒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哼，眼白翻动，左眼勉强睁开一条缝，血糊糊的视线对上她：“……我没……想杀你。”
“我知道。”叶焚歌冷笑，“但你体内的东西不一定知道。”
她话音刚落，南方山脊上，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不是人，是符。
一道漆黑如墨的符纸凭空浮现，旋即炸开，七只黑甲毒蝎破空而出，甲壳泛着幽绿光泽，尾钩高高翘起，直扑叶焚歌双目与心口。
她反应极快，拔剑横扫，三只毒蝎当场被斩成两截，焦臭味混着腥液喷了一脸。但剩下四只轨迹诡异，绕了个弧线，贴着雪面低空疾行，速度快得只剩残影。
她旧伤未愈，转身慢了半拍。
眼看毒蝎就要扑上，半空中突然浮现出一层半透明屏障，像是血凝成的薄纱，挡在她身前。四只毒蝎撞上去，发出刺耳的“滋啦”声，甲壳当场腐蚀，黑血四溅。
屏障上裂开蛛网状纹路，一声极轻的哀鸣在风里飘散，像是谁在梦里哭了一声。
叶焚歌瞳孔一缩。
——楚红袖的妖血。
那丫头死了，血却还在护她。
她没时间感慨，刚松一口气，南宫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笑：“区区残血，也敢挡我‘噬魂蝎’？”
第二道符纸升空，炸成一片黑雨。
这一次，上百只毒蝎从符中涌出，每只指甲盖大小，尾钩里藏着米粒大的血蛊，一旦爆体，能腐蚀灵脉根基。它们不急着进攻，而是悬在半空，组成一个诡异的阵型，像是在等什么指令。
叶焚歌咬牙，想再启焚天剑域。
可丹田一抽，金丹裂纹骤然加剧，像是有人拿锤子在她内脏里敲裂瓷器。她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剑尖杵地才稳住身形。
“不行……灵力不够。”
话音未落，毒蝎群俯冲而下，黑压压一片，遮住天光。
就在它们即将扑面时，萧寒突然抬头。
他右眼原本还能透进一丝光，此刻彻底灰白，像是被冻住的湖面。可左眼却猛地一颤，血流不止，瞳孔深处，竟浮现出一道模糊的龙纹。
下一秒，一股无形威压从他体内炸开。
不是寒霜，不是火焰，是一种纯粹的、压垮万物的“存在感”。
所有毒蝎在空中猛然一僵，随即——
轰！
一只接一只，炸成黑血雨，泼洒在雪地上，滋滋作响，烧出一个个小坑。
连南宫烈抛出的符纸都在半空自燃，化作灰烬飘散。
叶焚歌愣住，回头看他。
萧寒已经倒了下去，脸砸在雪里，右眼彻底失明，左眼仅剩一丝微光，嘴里还在喃喃：“……容器……不该反抗……命格……归位……”
她听清了。
这不是萧寒的声音。
是初代人皇。
她一巴掌拍在他后颈，掌心剑印狠狠按下去，金光灌入他识海。梦里那座燃烧的皇宫中，一张泛黄的纸条突然浮现，上面是熟悉的狗爬字：
“这届宿主废了，但别扔，还能用。”
她冷笑一声，揪住萧寒衣领把他拽起来，脸对脸，声音压得极低：“你要是敢变成别人的提线木偶，我连你一起烧。听清楚了？”
萧寒眼皮动了动，没说话，但左手缓缓抬起，指尖凝出一缕寒霜，缠上她手腕，像是在回应。
她松了口气，刚想扶他坐下，忽然察觉不对。
丹田金丹又开始震。
不是被牵引，是它自己在动。
裂纹里透出的金光越来越亮，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她低头看，发现掌心剑印也在发烫，金光顺着经脉往上爬，一直蔓延到眼底。
左眼金，右眼银。
可现在，两眼都在烧。
她猛地抬头，望向南方。
那片血云还在，但形状变了。
不再是倒扣的锅，而是一只眼睛。
巨大的、竖立的、瞳孔漆黑的眼睛，正缓缓睁开。
风停了。
雪也停了。
天地间只剩那只眼，冷冷盯着她。
她下意识握紧剑柄，指节发白。
就在这时，萧寒突然抓住她手臂，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他左眼仅存的光在颤抖，声音断断续续：“……别看……那是……魂印之眼……看一眼……魂就没了……”
叶焚歌猛地闭眼。
可闭眼前那一瞬，她还是看见了——
那只巨眼的瞳孔深处，映出一个身影。
龙袍加身，面容与她九分相似，正低头批阅奏章，嘴角带着笑。
然后，那人抬笔，在虚空写下两个字：
**归位**。
她睁眼，呼吸粗重，冷汗顺着鬓角滑下，在下巴凝成冰珠。
“不是命令。”她咬牙，“是威胁。”
萧寒靠在她肩上，气息微弱：“它……在找容器……你不行了，就换我。”
“换你？”她冷笑，“谁允许你替我做决定？”
她一把将他甩到背后，自己挡在前面，剑尖指向南方。掌心剑印金光暴涨，两眼瞳孔彻底燃起火焰。
“来啊！”她吼出声，声音撕裂风雪，“有本事自己下来打！躲在梦里装神弄鬼，算什么初代人皇？！”
回应她的，是远处一声冷笑。
南宫烈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以为你斩的是光球？你斩的，是复活仪式的第一道锁。”
话音落，地面震动。
不是活尸，不是毒虫。
是灵脉。
昆仑墟的主灵脉在冰层下发出哀鸣，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撕裂。冰面开始龟裂，一道道缝隙蔓延开来，露出底下暗红的岩浆般的光。
萧寒突然剧烈咳嗽，一口血喷在她后颈，滚烫。
她没动，死死盯着南方。
剑柄上的血，顺着她的手往下流，滴在冰上，嗞嗞作响。
剑要脱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