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焚歌的膝盖还陷在冻土里,三把剑插在身上,血顺着剑刃往下淌,风一吹,结成冰棱。她没动,不是不想动,是丹田里的金丹像被塞进了一块烧红的铁,每跳一下都烫得她眼前发黑。
萧寒站在她侧后方,左手按着胸口,寒霜从指缝里溢出来,在空中凝成蛛网般的冰丝,缠住她背后那把剑,止血,也压伤。他左眼的黑布已经湿透,血顺着颧骨滑到下巴,一滴一滴砸在雪上,滋啦作响,像是烧红的铁钉落进冷水。
“你还站着喘气,”他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就别装快断气了。”
“我没装。”叶焚歌咧嘴,牙缝里还卡着血沫,“我是真快不行了。刚才那一剑,砍的是光球,烧的是命根子。”
她抬手,想把插在心口的那把剑拔出来,指尖刚碰到剑柄,掌心剑印猛地一烫,整条手臂的经脉都炸了似的疼。她咬牙,硬是把剑抽了出来,剑尖带出一串血珠,在空中划出弧线,落地即燃,烧出几个焦黑小坑。
“南宫烈跑了。”萧寒盯着南方天际,“但那血云没散,还在转。”
叶焚歌抬头。那片被血光染红的云确实还在,像口倒扣的锅,缓缓旋转,边缘已经开始下坠,像是要压下来。她眯眼,忽然察觉不对——那云不是在动,是气流在往中心塌陷,像是有个看不见的漩涡在吸。
“不是他在跑。”她冷笑,“是有人在接他。”
话音刚落,四面山脊同时亮起火把。一杆杆旗帜从雪幕中钻出来,猎猎作响。药王谷的赤蛇旗、天机阁的青铜罗盘旗、还有她不认识的第三面——黑底金纹,画着一把断剑。
“三大宗门?”萧寒眯眼,“动作挺快。”
“不是快。”叶焚歌把剑往地上一杵,借力站直,“是早就埋好了。南宫烈那句‘看看你还能走多远’,不是狠话,是信号。”
她话音刚落,脚下地面突然一震。
不是地震,是某种东西在地底爬。密密麻麻,像是成千上万只虫子在土里钻行,声音闷得让人牙酸。
“活尸。”萧寒寒霜瞬间凝在脚底,冰层裂开蛛网,向四周蔓延,“玄冥子的人,从北边来了。”
叶焚歌闭眼,不是休息,是沉入梦境。火光在识海里闪——皇极殿的剑诀图录一页页翻过,她记得那招“焚天”,但梦里练了十年,现实中一次没用过。现在不是试招的时候,是保命的时候。
她睁眼,一掌拍向地面。
金光从掌心炸开,不是火焰,是光。半球形的光罩瞬间撑起,像一口倒扣的钟,把她和萧寒罩在中间。下一秒,地面炸开,黑压压的尸群破土而出,腐烂的手臂高高举起,指甲漆黑如铁。
光罩一震,几只靠得太近的活尸当场化作焦炭,但更多的扑上来,用身体撞,用头砸。光罩开始裂纹,像被重锤砸过的冰面。
“撑不住三息。”萧寒低喝,“你那是什么玩意?”
“梦里捡的。”叶焚歌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掌心剑印上,“叫‘焚天剑域’,说明书上说‘可焚万物’,没说能撑多久。”
血一入印,金光暴涨,光罩瞬间撑大一圈,撞上来的活尸成片蒸发。可她脸色唰地白了,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流,一滴砸在雪上,滋啦一声冒烟。
“你透支了。”萧寒一把扶住她肩膀,“再烧,你先成灰。”
“那你说怎么办?”她反问,“等他们把咱们围成饺子,下锅煮?”
萧寒没说话,抬手一掌拍向地面。寒霜顺着地脉疾驰,像一条冰蛇钻进地底。几秒后,北面尸群突然僵住——地面结冰,冻住了它们的脚。
“只能封三息。”他说,“你找弱点。”
叶焚歌闭眼,梦境里的地脉图和现实重叠。她“看”到三条黑流从北、东、南三方涌来,西面空着,但地底有股阴气在聚,像是阵眼。
“西边!”她睁眼,“不是突破口,是阵心!他们想用三才锁灵阵抽昆仑墟的气,先把灵脉给我冻住!”
萧寒点头,寒霜再爆,冰龙缠上西面雪崖,咔嚓一声,整面山壁塌下,雪浪扑向地底阴气汇聚处。轰隆一声,地动山摇,三才阵的节奏乱了。
活尸攻势一滞。
叶焚歌抓住机会,一剑劈向西面。剑气带出金焰,不是直劈,是斜斩,像切西瓜一样从阵眼斜角切入。三才阵的符文链当场崩断两节,西面的火把齐齐熄灭。
“成了?”萧寒皱眉。
“没。”叶焚歌吐了口血,“他们不在乎阵破,他们在等。”
等什么?
答案从天上来了。
南宫烈留下的那块血色玉珏,一直悬在空中,像块腐肉。此刻突然炸开,万千黑点从中涌出,密密麻麻,像暴雨,又像蝗群。
毒虫。
每一只都指甲盖大小,通体漆黑,翅膀薄得透明,一出现就直扑叶焚歌的手足经脉,显然是冲着她三重命格来的。
“想瘫我?”叶焚歌冷笑,“梦里那只‘自己’教我的第一课——火,是虫子的天敌。”
她双膝跪地,双手按雪,掌心剑印金光大盛。焚天剑域再次展开,这次不是半球,是贴地蔓延的火环,像油泼在雪上,轰地烧开。
毒虫一碰火环,当场焦化,连灰都不剩。空中黑雨被烧出一片真空,焦臭味混着雪气,呛得人睁不开眼。
“剑域稳了。”萧寒盯着活尸群,“但北面又来了。”
果然,雪崩被破后,活尸从四面八方涌来,前排的举着青铜盾,盾面刻着镇魂符,硬抗剑域高温,一步步逼近。
三十步。
二十步。
十步。
“盾后脑有缝。”叶焚歌忽然说,“梦里见过这玩意,叫‘机关傀儡盾’,后颈是命门。”
她抬手,三道金焰剑气斩出,精准劈开三面盾牌后脑,活尸当场僵住。萧寒寒霜再出,冰刺从地底钻出,贯穿傀儡尸将胸口。
“封灵脉。”叶焚歌喘着气,“趁他们乱。”
萧寒没犹豫,抬手按向昆仑墟主灵脉入口。寒霜如潮水涌出,但他左眼突然剧痛,黑布下血如泉涌。他咬牙,一指戳进眼眶,精血顺着指尖流入冰层。
整座昆仑墟的灵脉,瞬间结冰。
百余名活尸当场冻裂,尸块四散。可萧寒也跪了下去,左手死死按着左眼,血从指缝里往外冒,滴在冰上,烧出一个个小洞。
“你瞎了?”叶焚歌扭头。
“没。”他声音发颤,“快了。”
她没再问,拔出背后那把剑,剑尖点地,金光顺着剑身流入地底。焚天剑域收缩,化作一道火线,沿着冰封灵脉蔓延,把活尸残躯全烧成灰。
风停了。
虫灭了。
尸群退了。
三大宗门的旗帜还在山脊上飘,但没人再动。他们显然没料到,一个刚砍碎光球、身负重伤的人,还能反手烧出一片火域。
叶焚歌拄着剑,喘得像条离水的鱼。她低头看丹田,金丹还在,裂纹更多了,但每一道裂纹里都透出金光,像是……在愈合。
萧寒撑着冰面站起来,左眼黑布已经全红,血顺着下巴滴在剑刃上,嗞嗞作响。
“接下来呢?”他问。
“接下来?”叶焚歌抹了把脸,血和雪混在一起,“等他们想明白——咱们不是零件,是拆零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