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响起。
老夫子抬头看了眼，是代职总监推门进来，手里抱着一叠文件，额头上还带着点汗。他身后跟着秦先生，脚步不紧不慢，衬衫扣子规规矩矩系到最上面一颗。
“来了？”老夫子把平板往旁边一放，“正好，等你们。”
秦先生坐下，顺手从桌上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刚在楼下碰上技术主管，他说‘神链pro’昨晚又崩了一次，连后台日志都读不出来。”
“正常。”老夫子说，“他们那套系统撑不了多久。”
代职总监把文件放在会议桌上，翻开笔记本，“我刚整理完‘灵枢’的测试报告，也列了第一批体验用户名单。发布会定在后天上午九点，您看流程要不要再过一遍？”
老夫子摆摆手，“流程你定就行。现在不是产品能不能行的问题，是接下来谁来掌舵的问题。”
会议室一下子安静下来。
秦先生抬眼看了看老夫子，又看看代职总监，没说话。
老夫子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写下三行字：
cEo：代职总监
名誉董事长：我
重大决策：需双方签字
写完，他转身，“这是我初步想的传承方案。”
代职总监愣了一下，笔尖停在纸上。
“您……真要退？”
“不是退。”老夫子说，“是换位置。以前我在前面跑，现在我在后面看。你们冲，我兜底。”
秦先生摸了摸下巴，“这方案听着稳，但有个问题——万一遇到紧急事，您不在场，签不了字怎么办？”
“可以设权限等级。”老夫子打开金手指界面，调出风险评估模型，“我把方案输进去，让它算一算。”
屏幕上很快跳出几行字：
【权力分配合理：87分】
【接班人决策力匹配度：63分】
【建议补充监督机制】
“六十三？”代职总监凑过去看了一眼，“是不是有点低？”
“别急。”老夫子指着数据，“这是综合评分。你在执行力上接近满分，但在战略预判和资源调度上还有差距。这不是能力问题，是经验积累不够。”
代职总监点点头，低头记下。
秦先生插话：“不如加个顾问团。几个老部门负责人组成小组，重大事项开会讨论，既减轻你的压力，也能帮新人把关。”
“可以。”老夫子说，“人选你来提，我来批。”
“财务部王姐、研发部李工、市场部周经理，怎么样？”
“行。”老夫子在名单上画了个圈，“就他们三个。不过得定规矩——顾问只能提建议，不能否决决策。最终拍板还是你。”他看向代职总监。
“我……能行吗？”代职总监声音轻了些。
“你现在坐在这儿，不是靠运气。”老夫子说，“上次竞品突袭，你反应够快；算法突破后，你立刻锁住成果，没让消息外泄。这些我都看着。”
代职总监抬起头，“可那时候有您在。”
“以后也有。”老夫子说，“只是形式变了。我不再每天盯着代码和报表，但我还在。电话打得到，会议室进得来。只要公司需要，我随时能站出来。”
秦先生笑了，“说得像退休演讲。”
“不是退休。”老夫子纠正，“是转型。”
代职总监合上笔记本，深吸一口气，“那……我能问个问题吗？”
“说。”
“如果有一天，我的决定您不同意，怎么办？”
会议室再次安静。
老夫子没马上回答。他走到窗边，拉开百叶帘一条缝，外面阳光照进来，落在桌角的咖啡杯上。
“举个例子。”他说，“假设你要砍掉一个老项目，我觉得不该砍，但我们都没法说服对方。这时候，投票。”
“投票？”
“对。”老夫子转过身，“你、我、顾问团五个人，一共七票。四票以上通过。简单直接。”
秦先生点头，“公平。”
“那……如果您投反对票呢？”代职总监问。
“那就看其他人怎么选。”老夫子说，“我相信自己的判断，但我也尊重多数人的决定。毕竟，公司不是一个人的。”
代职总监低头写了几个字，然后抬头，“我想试试。”
“不是试试。”老夫子走回主位坐下，“你已经在做了。从今天起，日常运营归你管。下周董事会，我会正式提出这个方案。”
秦先生忽然想起什么，“大番薯知道这事吗？”
“还不知道。”老夫子笑了笑，“等他知道了，估计又要闹一场。”
“他肯定觉得您被骗了。”秦先生也笑，“上次您说要卸权限，他抱着服务器机柜不撒手，说‘谁敢动老夫子的位置，先从我身上踩过去’。”
“那台机柜后来还是搬走了。”老夫子说，“他也适应了。”
代职总监听得有点愣，“所以他其实……挺在乎您的？”
“废话。”老夫子说，“他嘴上不说，心里比谁都清楚。我只是个老头子，但他认我是老大。”
秦先生收起纸巾，正色道：“那接下来，是不是该跟各部门通个气？至少让他们知道方向。”
“明天开中层会。”老夫子说，“你主持。议题就两个：一是‘灵枢’发布计划，二是管理层调整意向。”
代职总监握紧了笔，“我来说？”
“不然呢？”老夫子反问，“难道让我一个快退休的人，再去讲什么‘新时代新使命’？”
秦先生笑出声，“您讲那个比谁都溜。”
“那是以前。”老夫子说，“现在得换新人上台。话说回来，你ppt做好了吗？”
“做了初稿。”
“拿来我看。”
代职总监赶紧打开电脑，投影切过去。
第一页标题写着：“重新定义标准”。
老夫子扫了一眼，“不错。但第二页这张图太复杂，换成时间轴，大家看得明白。”
“好。”
“第三页用户反馈部分，加上对比数据。不要光说我们多强，要说对手差在哪。”
“明白。”
“最后一页，别写‘感谢聆听’，改成‘我们一起出发’。”
代职总监记下，“这个……能行？”
“为什么不行？”老夫子说，“这不是告别，是开始。”
秦先生看着两人一问一答，忽然说：“你们这样，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什么像那么回事？”老夫子问。
“师父带徒弟。”秦先生说，“以前您骂他方案烂，现在教他怎么改ppt。节奏都一样。”
老夫子哼了一声，“我没教他，是他自己学。”
代职总监低头翻页，嘴角微微翘了一下。
会议继续。
老夫子把传承方案打印出来，三人围在桌边逐条过细节。
“人事任免权归你，但副总级以上要报备。”
“预算审批，五十万以下你批，以上双签。”
“对外合作项目，必须经过顾问团听证。”
每一条，代职总监都认真记下。
说到一半，手机震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眉头微皱。
“怎么了？”老夫子问。
“老赵在群里发消息。”代职总监把屏幕转向两人，“说‘听说某人要当cEo了，不知道能不能撑过三个月’。”
秦先生冷笑，“这人真是闲出毛病。”
“别删。”老夫子说，“让他发。等‘灵枢’上线，用户用脚投票，比什么都响亮。”
代职总监把手机倒扣在桌上，“我本来还想请他参加顾问团。”
“算了。”秦先生摆手，“这种人进了门，只会搅局。”
老夫子点头，“信任不能勉强。愿意一起走的，留下；只想看笑话的，随他去。”
窗外阳光移了一格，照在白板上的名字上。
代职总监忽然开口：“我想加一条。”
“说。”
“未来三年，每年做一次内部评估。如果我达不到目标，自动退出接班序列。”
老夫子盯着他看了两秒，“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代职总监说，“我不想靠您撑着上位。我要让大家服气。”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秦先生慢慢鼓起掌来。
老夫子没鼓掌，但笑了。
“行。”他说，“这条写进去。”
方案最后一页，代职总监亲手添上这一条。
老夫子拿起笔，在末尾签下名字。
秦先生也签了。
代职总监接过笔，手没抖，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
签完，他抬头，“下一步呢？”
“等明天中层会。”老夫子说，“你站在台上，告诉所有人，我们要去哪儿。”
代职总监点点头，把文件收进文件夹。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
门被推开一条缝，助理探头，“李总，技术部说新版本联调提前完成了，要不要现在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