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沈砚秋，恳请陛下圣裁！”
承天殿内，沈砚秋的声音穿透晨雾，将满朝文武的目光尽数吸引。他手中托着的不是寻常奏本，而是一块泛着青灰光泽的铁片，边缘还带着锻打的痕迹。
崔应元率先发难，出列厉声道：“沈侍郎好大的架子！朝会之上不呈奏章，举着块铁疙瘩意欲何为？”他刻意提高声调，“莫非是要学市井匠人，在这金殿上打铁不成？”
几名阉党官员配合地发出低笑。
沈砚秋不理会讥讽，将铁片高举：“此乃军械局用焦炭与新法所炼精铁，强度堪比官矿所出。三日来已出铁五百斤，足证民间之法可行。”他目光扫过崔应元，“倒是崔郎中的远亲，守着京西最大的官矿，却称矿道坍塌，一车精铁都不肯供给军械局。”
“你血口喷人！”崔应元脸色骤变，“矿道坍塌乃天灾，与本官何干？”
“是吗？”沈砚秋从袖中抽出一卷账册，“这是矿场近三个月的出货记录，在‘坍塌’前五日，还曾运出精铁三千斤，皆被几家商号高价买走——而这几家商号，都与崔郎中的管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朝堂上一片哗然。
东林党阵营中，钱谦益适时出声：“纵然官矿有失，开放民间采矿亦非良策。小矿无序开采，易生盗匪，乱地方法度，此祖宗成法不可轻改！”
“钱侍郎可知辽东军情？”沈砚秋转向他，声音陡然转厉，“红衣大炮晚成一日，锦州城就多一分被破的风险！后金铁骑若破关而入，到时谈何法度？”
他向前一步，举起那块铁片：“陛下，臣已试验，用徐光启大人所传焦炭锻铁法，配合民间小矿，半月内可炼出精铁三万斤，足以完成二十门红衣大炮的铸造。而若等官矿‘修复’，至少需两月之久！”
崇祯一直沉默地听着，此刻手指轻轻敲击龙椅扶手：“民间采矿，果真可行？”
“臣请陛下准京西三十六处小矿先行试采，免税半年。他们只需向军械局供铁，由兵部统一调度，绝不影响地方治安。”沈砚秋呈上早已备好的清单，“这是各矿位置与预计产量，皆有行会作保。”
崔应元急道：“陛下不可！此例一开，天下矿脉尽入私囊，国将不国啊！”
“国将不国？”沈砚秋突然提高声量，转身直面满朝文武，“辽东将士在冰天雪地里用血肉之躯抵挡后金铁骑，他们等的就是这些精铁铸造的红衣大炮！有人却为了一己私利，断送将士生机，这才是真正的国将不国！”
他猛地跪地，将铁片重重放在御阶前：“臣愿立军令状，若民间采矿误了军械量产，臣甘愿削职问罪。但若有人为私利延误军机，该当何罪？”
最后一句，他目光如刀，直刺崔应元。
朝堂上一片死寂。所有官员都屏住呼吸，看向御座上的年轻皇帝。
崇祯缓缓起身，走下御阶，拾起那块铁片。他仔细端详着铁片的纹理，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挲。
“这铁，确实不输官矿。”皇帝的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心头一紧，“传旨：准沈砚秋所奏，京西小矿免税开采半年，所出精铁直供军械局。若有延误军机者——”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崔应元，“不论是谁，以通敌论处。”
崔应元脸色惨白，踉跄后退两步，被同僚扶住才没有失仪。
沈砚秋叩首：“臣，领旨谢恩。”
退朝时，文武百官纷纷避开沈砚秋的目光，唯有徐光启走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锋芒太露，要小心狗急跳墙。”
沈砚秋望着崔应元狼狈离去的背影，指尖在袖中轻轻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