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线藏奸风波起
容嬷嬷入驻针线房半月有余,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她不像柳嫂子那般声色俱厉,行事却更加老辣周密。她并不直接插手日常管理,却通过“指点绣艺”、“规范流程”等方式,潜移默化地树立着自己的权威,尤其将目光聚焦在技艺最出色的春纤身上。
容嬷嬷的“栽培”与“考较”
这日清晨,绣娘们刚坐定,容嬷嬷便拿着一卷用明黄绸子小心包裹的丝线走了过来。她今日穿了一件深青色宫缎褙子,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神色肃穆。
“春纤,”她声音不高,却让整个针线房瞬间安静下来,“王妃娘娘不日将入宫向皇后娘娘请安,需赶制一件缕金百蝶穿花云锦宫装作为献礼。此衣用料珍贵,绣工繁复,最能体现王府的体面与绣娘的手艺。” 她缓缓展开绸包,里面是十几束光泽流转、色彩绚丽的丝线,其中尤以数束金线和五彩绒线最为夺目。
“这些是宫中尚衣监特赐的孔雀金线和江南进贡的彩绒,等闲不得用。”容嬷嬷指尖轻轻拂过金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然,“娘娘的意思是,这件宫装的主绣,由你来担当。”
春纤闻言,心头一震,既感惶恐,又有一丝被重用的激动。她连忙起身,垂首道:“奴婢手艺粗浅,恐负娘娘重托……”
“不必过谦。”容嬷嬷打断她,目光锐利,“柳嬷嬷力荐,我也看过你的活计,确有灵气。此次正是历练的好机会。不过,”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宫装规制严谨,一丝一毫都错不得。尤其是这金线,捻制、用法皆有定例,若用错了方法,或是丝线本身有瑕,毁了料子事小,失了王府体面,你我都担待不起。”
她拿起一束金线,对着光仔细看了看,又道:“这批金线乃新贡,与往日所用略有不同,需得先用特制的软毛刷沾少量蛋清轻轻顺过,使其光泽更润,方能上绷。彩绒则需以七成温水浸泡半刻,取出阴干,使其色泽饱和且不易起毛。这些法子,都是宫里的不传之秘,你需牢记。”
说着,她亲自演示了一遍处理金线和彩绒的方法,动作娴熟,一丝不苟。春纤和众绣娘都屏息凝神地看着,心中暗叹宫里规矩之大。
“料子与丝线皆已登记在册,由你亲自保管、使用。”容嬷嬷将丝线郑重地交给春纤,又递过一本薄薄的、纸张泛黄的册子,“这是宫装绣样的部分要点与禁忌,你仔细研读,若有不明,随时来问。切记,用料、工时每日需有记录。” 她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娘娘恩典,将此重任交予你,望你好自为之,莫要令娘娘失望,也莫要……辜负了皇后娘娘的一片关切之心。” 最后一句,意味深长。
春纤双手微颤地接过丝线和册子,感觉重若千钧。“奴婢……定当竭尽全力!”
暗藏祸心:绣线被做了手脚
春纤不敢怠慢,当夜便在灯下仔细研读那本册子,又反复练习处理金线和彩绒的方法。接下来的日子,她几乎不眠不休,将所有心思都扑在了这件宫装上。她处理丝线格外小心,严格按照容嬷嬷所教,每次动用都详细记录。
起初几日,一切顺利。金线在蛋清护理后,光泽的确更加华贵润泽;彩绒经温水浸泡后,也显得色彩饱满,易于分丝。春纤沉浸在高超技艺的挑战中,渐渐放下了些许戒心。
然而,危机就潜藏在这看似完美的“恩典”之下。约莫过了七八日,春纤正用一枚赤金线绣制一只凤蝶的翅膀,忽然,那原本坚韧的金线,在针尖穿过锦缎时,发出极轻微的一声“嘣”,竟毫无征兆地从中断裂了!
春纤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已用力过猛。她小心翼翼地捻起断线查看,却发现断口处参差不齐,不似正常拉断,倒像是……线体本身有了隐伤。她心头掠过一丝不安,但并未深想,只当是偶然,换了一根新线继续绣制。
又过了两日,当她用一束宝蓝色彩绒绣制花瓣时,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那绒线在绣到一半时,颜色竟开始微微晕染,将周围浅色的底绒染上了一小片淡淡的蓝色!虽然极其细微,但在讲究“干净利落”的宫装绣品上,这几乎是致命的失误!
春纤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猛地停下手,拿起那束宝蓝色彩绒仔细查看,又对比其他颜色,心中骇然!这线……似乎被动了手脚!可这些丝线是容嬷嬷亲手所赐,入库、领取皆有记录,处理也是按嬷嬷所教……若真出了问题,责任岂不全在自己身上?!
事发与发难
春纤强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不敢声张,只能悄悄拆掉晕染的部分,试图补救。但金线易断、彩绒晕色的问题,接二连三地出现,让她心力交瘁,进度大受影响,绣出的部分也因反复拆改而失去了原有的光彩。
这一日,容嬷嬷照例来巡查进度。她拿起绣绷,对着光仔细一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她指着那只翅膀边缘略有瑕疵的凤蝶和一处颜色略显浑浊的花瓣,声音陡然转冷:“春纤!这是怎么回事?!这金线为何如此易断?彩绒为何晕色?这绣工也失了往日水准!你究竟是如何做事的?!”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冰锥一样刺入春纤心中。整个针线房的绣娘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惊恐地望过来。
柳嫂子也闻声赶来,看到绣品上的瑕疵,脸色大变,厉声道:“春纤!你……你怎如此不小心!这……这可是要进上的宫装!”
春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哽咽:“嬷嬷明鉴!奴婢……奴婢一直是按嬷嬷所教之法处理丝线,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懈怠!可这金线不知为何格外脆弱,彩绒也……奴婢实在不知为何会如此啊!” 她心中冤屈,却百口莫辩。
容嬷嬷冷哼一声,拿起记录用线的册子翻看,又检查了剩余的丝线,面色阴沉:“按我所教?丝线皆有定额,处理之法亦无差错,如今绣品成了这般模样,不是你手艺不精,疏于练习,便是你……心存懈怠,甚至……偷工减料!” 最后四个字,她咬得极重。
“奴婢没有!嬷嬷明察!”春纤磕头不止,心中充满了绝望。
“哼!事实俱在,还敢狡辩!”容嬷嬷转身对柳嫂子道,“柳嬷嬷,针线房出此纰漏,你身为管事,难辞其咎!此事我需立即回禀王妃娘娘定夺!至于春纤……”她冷冷地瞥了地上瑟瑟发抖的春纤一眼,“暂停一切活计,看管起来,听候发落!”
暗流涌动与各方反应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王府。
柳嫂子 又惊又怒,惊的是宫装出事,她脱不了干系;怒的是容嬷嬷一来就给她下了这么大一个绊子!她直觉此事定有蹊跷,丝线很可能是被容嬷嬷做了手脚,意在打压她柳嫂子,甚至牵连王妃!可她拿不出证据!
大厨房里,李富贵听闻,重重把菜刀剁在案板上:“他娘的!我就知道那老虔婆没安好心!这是要往死里整春纤那丫头啊!” 喜鹊急得直掉眼泪,扯着李富贵的袖子:“师傅,怎么办啊?春纤姐是冤枉的!”
来喜 正在后院劈柴,听到相熟小厮的报信,斧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脸色煞白,转身就想往内院冲,被几个兄弟死死拉住。“来喜哥!你冷静点!你现在冲进去,不但救不了春纤姑娘,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归朴堂内,林黛玉听了容嬷嬷“义愤填膺”的回禀,面色平静。她仔细查看了那件出了问题的宫装和剩余的丝线,又询问了春纤日常表现和用料记录。心中已然明了,这是一场针对春纤,更是针对她林黛玉的阴谋。容嬷嬷利用宫规和绣线做了个天衣无缝的局。丝线定然被动过手脚,手法极其隐蔽,若非顶尖高手,绝难察觉。此时若强行维护春纤,反而会落人口实,说她偏袒下人,管理无方。
黛玉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宫装献礼,事关王府颜面,出此纰漏,确属不该。春纤疏失,责无旁贷。容嬷嬷依规办事,并无不妥。” 她先肯定了容嬷嬷的做法,随即话锋微转,“不过,此事尚有疑点。丝线乃宫中赐物,春纤一介绣娘,焉敢懈怠?或许其中另有缘由。先将春纤禁足于住处,非令不得出。此事容后再议。容嬷嬷,献礼之事,还需劳你多费心,另选稳妥之人接手,务必如期完成。”
她既未立刻重罚春纤,也未驳斥容嬷嬷,而是将事情暂时压下,留下了转圜的余地。容嬷嬷心中虽有不甘,但见黛玉并未偏袒,处理得滴水不漏,也只好躬身应道:“老奴遵命。”
小结:
容嬷嬷利用绣线精心布置的陷阱终于爆发。春纤蒙冤被囚,成了权力斗争的牺牲品。柳嫂子地位岌岌可危,黛玉面临严峻考验。小人物们忧心忡忡,来喜更是心急如焚。皇后的眼线成功地将钉子楔入了北静王府的内院,下一步,她们又会如何出招?春纤的命运将如何?黛玉要如何破解这个看似无懈可击的死局?一场围绕绣线、关乎生死荣辱的暗战,进入了白热化阶段。王府的天空,阴云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