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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秉义一愣,完全没料到皇帝会问出如此基础的问题,这简直是对他为官数十载的侮辱。

但他还是强忍着屈辱,用一种教科书般的口吻回答:“为陛下掌管天下钱粮,统筹度支,开源节流,以固国本。”

“开源节流?”

李云龙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尾音拖得有点长,随后,他笑了。

那笑意里,灌满了不加掩饰的讥讽和浓烈的不屑。

下一秒,他酝酿已久的情绪陡然炸响,如同殿外一道惊雷毫无征兆地劈落!

“放你娘的屁!”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粗口,在庄严肃穆的紫宸殿内轰然炸开,震得梁柱上的雕龙都仿佛哆嗦了一下。

满朝文武,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幻觉!

一定是幻觉!

他们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当今天子,九五之尊,在朝会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指着一位两朝元老、一部尚书的鼻子,爆了粗口!

斯文扫地!

成何体统!

赵秉义整个人都傻了,呆若木鸡地跪在地上,仰着头,愣愣地看着龙颜大怒的皇帝,忘了哭泣,也忘了额头上的疼痛。

李云龙那张还算英俊的脸庞此刻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他伸出手指,几乎要戳到赵秉义的鼻梁上,唾沫星子夹杂着怒火,狂风暴雨般喷薄而出。

“老子让你当这个户部尚书,是让你给老子想办法去搞钱的!不是让你天天跟个深闺怨妇似的,哭哭啼啼在这儿给老子省钱的!”

“省!省!省!一天到晚就知道省!”

他的咆哮在殿内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

“你能靠省钱,省出一个天下太平吗?”

“你能靠省钱,省出金国那些杂碎、西夏那些狗娘养的人头落地吗?”

“你能靠省钱,让那些为了给大宋争口气,把命丢在燕云的将士们,从地底下爬出来,含笑九泉吗?”

“你能靠省钱,让全天下的老百姓都吃饱穿暖,给老子生更多的兵娃娃吗?”

李云龙一声高过一声的质问,一句比一句糙的言语,像是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赵秉义的脸上,也抽在殿上所有固步自封的文官脸上。

不少上了年纪的言官文臣,已经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皇帝,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另一边,以韩世忠为首的武将勋贵们,却觉得一股热血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痛快!

他娘的太痛快了!

这些话,他们憋在心里多少年了!每次申请军费,看户部和兵部那些文官的脸色,就跟孙子似的,今天皇帝全都给他们骂出来了!

李云龙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气到了极点。

“朕告诉你!钱不是省出来的!钱是挣出来的!是抢出来的!”

“钱是搞出来的!”

“没有钱,就去想办法!去从敌人手里抢!去从地里刨!去从海里捞!”

“朕养着你们这群饱读诗书的所谓栋梁,不是让你们来给朕念叨祖宗规矩的!是让你们开动脑筋,解决问题的!”

“办法总比困难多!你这个户部尚书,不想着怎么开源,不想着怎么把一块铜板掰成两半花,不想着怎么用钱生钱,却跑来跟朕哭穷,要停了海军,停了民兵,停了火器!”

“你他娘的是想让朕自断臂膀,自废武功吗?”

“你是想让朕的好儿郎们,将来再拿着破刀烂枪,去跟金狗的铁浮屠拼命吗?”

“啊?!”

李云龙猛地一抬腿,狠狠一脚踹在旁边一人多高的鹤颈鎏金大香炉上!

“哐当——!”

沉重的铜炉被他巨大的力道踹得翻滚出去,一路火花带闪电,撞在汉白玉的石阶上,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巨响,炉内的香灰和火星爆散开来,呛得前排几个官员连连咳嗽,狼狈不堪。

整个大殿的所有人都被这暴虐的举动吓得浑身一颤,几个胆小的文官甚至“扑通”一声,直接瘫坐在地。

李云龙的怒火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双目赤红,死死地钉着已经面无人色、彻底失魂落魄的赵秉义。

“朕的军队在前线为国流血,朕的将军在边关啃着沙子,朕的匠人在作坊里被炉火烤得脱层皮!”

“你倒好,舒舒服服地坐在京城里,吹着小风,喝着好茶,就想着怎么砍他们的军饷,停他们的研发!”

“赵秉义,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你自己,你对得起谁?”

“你这个户部尚书,当得不称职!”

李云龙剧烈地喘息了几下,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然后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斩钉截铁的宣判口吻,决定了他的结局。

“你,给老子滚蛋!”

“立马!现在!”

他一指殿门的方向。

“朕,罢免你户部尚书一职!”

话音落下,整个紫宸殿落针可闻。

喧嚣和暴怒之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震撼!

无与伦比的震撼!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因为政见不合,因为花钱的理念不同,就如此粗暴地直接罢免了一位一部尚书、三朝元老!

这是何等的霸道!何等的强势!何等的不讲道理!

这已经不是一个“滚刀肉”能形容的了,这简直就是个混不吝的暴君!

赵秉义彻底瘫软在地,双目失神,嘴里还在下意识地喃喃自语:“陛下……陛下……祖宗之法不可变啊……陛下……”

他似乎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但两名早已候在一旁,身材魁梧如铁塔的殿前武士已经上前。

他们没有丝毫犹豫,一边一个,像拎小鸡一样架起赵秉义的胳膊,根本不容他再多说一个字,便强行将他往殿外拖去。

赵秉义的官帽歪了,朝靴也掉了一只,整个人披头散发,涕泗横流,口中还绝望地呼喊着:“陛下,不可啊!老臣有罪,但老臣忠心啊……”

那苍老而绝望的背影,和他那被堵在殿门外的哭喊,成为了今天印在所有官员心中,一个血淋淋的、无法磨灭的烙印。

李云龙冷漠地看着这一幕,直到那声音彻底消失。

他缓缓转过身,赤红的双目扫过殿下那一排排噤若寒蝉、头都不敢抬的文武百官。

所有接触到他视线的人,都感觉脖颈后面一阵发凉,仿佛被一头刚刚饱餐过后的猛虎盯上。

“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