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南面吹来，带着一股金属摩擦的嗡鸣。谢昭宁的手指贴在琴弦上，没有动。那声音比刚才更近了，不是自然风声，也不是树枝晃动，而是有节奏地、断续地传来，像某种信号。
她侧头看向萧景珩：“不是普通敌军。”
他站在她身侧，披风被夜风吹得紧贴后背，手已按在剑柄上。听见她的话，眼神一沉。
“是独孤漠的人。”她说完，指尖轻拨，一段高频音波顺着微型琴扩散出去。这是《心音谱》中的“清神引”，专破蛊控之术。
几乎同时，南营方向火光冲天。几顶帐篷突然爆燃，黑影从中窜出，手持弯刀直扑粮仓。马厩那边也传来嘶鸣和打斗声。守夜士兵大喊示警，但混乱已经蔓延开来。
“全军戒备！”萧景珩拔剑出鞘，玄冥剑锋映着火光划出一道寒线，“点燃三重烽火！传令各部集结中轴线！”
号角声响起，营地迅速亮起火把。可敌军不止在外围进攻，还有人混在己方队伍里。一名穿着边军铠甲的士兵忽然转身砍向同袍，动作僵硬，眼神发直。另一人则抱着头蹲在地上，嘴里发出低哑的呻吟。
谢昭宁皱眉。这些人情绪波动断断续续，像是被外力强行驱动，正是蛊虫控制的特征。
她快步登上了望塔残存的平台，不顾风沙扑面，双手同时拨动琴弦。《清神引》再次奏响，音波如网铺开。那些行为异常的士兵猛地抱住头，动作迟滞，有的直接跪倒在地。
“看那些人！”有将领高喊，“他们不对劲！”
守军立刻反应过来，将这些失控者制伏。萧景珩亲自带队迎击主攻方向，剑光闪动，三名黑衣人倒下。他一边厮杀一边下令：“以火把为号！凡不持火者皆视为敌！封锁内营要道！”
玄影领命而去，带着暗卫迅速控制住通往主营的几条通道。可敌军攻势并未减弱，反而分作三路：一路继续纵火扰乱视线，一路冲击武器库，第三路由被蛊控的降兵在内部策应，试图打开侧门引入更多敌人。
谢昭宁站在高处，闭眼凝神。她的感知顺着音律延伸，捕捉战场上的每一丝情绪波动。南营敌军首领杀意浓烈，但节奏刻意拖慢，并非急于突破，更像是在拖延时间。
她睁眼，望向西谷方向。
那里也有动静。火光隐约浮现，人影晃动，似乎有大批敌军正在集结。若真从背后包抄，主营将陷入两面夹击。
但她很快察觉不对——西谷的情绪波动太安静了。没有战斗前的紧张，没有杀意升腾，甚至连基本的呼吸频率都不齐整。那是假象，是疑兵。
她跃下平台，奔向萧景珩所在的位置。途中一名黑衣人扑来，她抬手一拨琴弦，对方耳朵流血，摔倒在地。
“西面是假的！”她赶到时，萧景珩正斩断一人咽喉，鲜血溅在他肩甲上。她急声道：“敌人想困住我们，真正的目标不在这里。”
萧景珩抹去脸上血迹，目光锐利：“你是说，他们在争取时间？”
“对。”她点头，“南营这支队伍情绪焦躁，却不停发起小规模冲击，就是为了牵制主力。西谷无人欲战，全是空营造势。”
他立即下令：“副将率两千人驰援西谷，行至半路埋伏于山口两侧！其余兵力收缩阵型，固守主营高地！传令弓手登台，准备覆盖射击！”
命令传下，残部迅速重整。原本慌乱的新兵见主帅仍在前线指挥，渐渐稳住阵脚。火把连成一片，照亮主营防线。
可就在此时，水源区传来骚动。巡逻队发现几个黑色陶罐被扔进水井旁，其中一只破裂，冒出淡绿色烟雾。虽被及时扑灭，但消息已传开。
“有毒！”
“王妃的琴招来了灾祸！”
“白天赢了，晚上就遭报应……”
流言开始在士兵中蔓延。有人盯着谢昭宁的方向，眼神怀疑。甚至有几个人悄悄后退，想要逃离。
谢昭宁听见这些话，没有说话。她只是取下耳坠，轻轻放在琴弦上。
银铃与琴弦相触的一瞬，她拨出一个音符——正是初战时曾让敌军自相残杀的“乱神曲”起调。
音波扩散，全场骤然一静。
紧接着，一名正要逃跑的士兵突然停下脚步，双手撕扯自己的衣领，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他的眼睛翻白，皮肤下似有东西蠕动。片刻后，一只黑色小虫从他鼻孔钻出，落地即死。
周围人全部愣住。
“他是被控制的。”谢昭宁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你们听到的谣言，也是敌人想让我们自乱阵脚。”
人群沉默。
萧景珩踏上高台，玄冥剑指向南方：“今夜所遇，非天灾，乃人祸！幕后黑手用毒烟、用谎言、用傀儡兵，就是想让我们自己垮掉！”他环视全场，“可我镇北军，从来不怕死，更不怕阴招！谁与我守住此地，明日同饮庆功酒！”
将士们握紧兵器，齐声怒吼：“守住此地！守住此地！”
士气重燃，阵列恢复稳固。
谢昭宁松了口气，指尖微微发颤。她低头看着琴弦，却发现南面的音波仍未消失。那股金属震颤还在持续，而且……变得更规律了。
她闭眼再探。
这一次，她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情绪波动——不是杀意，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狂热的等待。像是在等某个时刻的到来。
她猛地睁眼。
“不对。”她抓住萧景珩手臂，“他们不是为了攻营，也不是为了拖延，他们在等信号！一旦我们全部集中防御，就会暴露破绽！”
萧景珩神色一凛：“你说的是？”
她还没回答，远处山口的幽光突然闪烁三次，间隔一致。
下一秒，南营敌军集体改变阵型，不再分散冲击，而是集中力量猛攻主营左翼。与此同时，西谷方向的火光骤然熄灭，所有动静归于寂静。
真正的杀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