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宁的手指微微颤抖,她盯着烛火下的琴弦,声音很轻:“那笛声不是偶然。它有节奏,有频率,和《心音谱》里的‘摄魂调’几乎一样。”
萧景珩站在她身后,没有立刻回应。他低头看着摊开的地图,东谷口的标记被红笔圈出,像一道未愈的伤口。风从帐缝钻进来,吹得灯焰晃了一下。
“你是说,有人在用音律控制他们?”他终于开口。
“不只是控制。”她翻动笔记,指尖停在一行字上,“是统一情绪。恐惧、服从、还有那种奇怪的期待感。这不是打仗,是演练。他们在测试我们的反应速度。”
萧景珩抬眼看向她。她的脸色有些发白,但眼神很稳。
他转身走到案前,提起狼毫笔,在令旗上写下“一级战备”四个字。墨迹未干,他沉声下令:“传全体将领,半个时辰后议事。”
谢昭宁合上笔记,跟着起身。她知道这一夜不会太平。
半个时辰后,主帐内灯火通明。将领们陆续入帐,站成两列。萧景珩立于沙盘前,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敌军集结路径呈环形,目标明确。他们不是为了劫掠,是为了摸清我们哪里薄弱。”
有人低声议论。主将皱眉:“若不出兵压制,岂非任其壮大?”
“压制要有把握。”谢昭宁走上前,“阿古尔不是主谋。他怕南方来的使者,怕到不敢反抗命令。你们觉得他会主动开战吗?”
副将摇头:“不会。他昨晚的态度太硬,反而不像真想打。”
“对。”谢昭宁点头,“他是被迫强硬。真正的敌人藏在幕后,用类似音律的手段操控人心。如果我们贸然出击,正中下怀。”
萧景珩接过话:“从现在起,全军进入一级战备。操练加倍,工事加固,所有情报必须第一时间报至主帐。不得擅自行动。”
众人领命退下。
帐外传来脚步声。玄影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块染血的布条。萧景珩接过,快速扫过上面记录的时间与路线,眉头一紧。
“三支异动部队,行进时间错开,但最终都指向黑水集。”他说,“他们在等信号。”
谢昭宁接过布条细看,忽然问玄影:“你靠近东谷口时,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玄影沉默,抬手比了个手势——手指轻点耳朵,再缓缓划过喉咙。
她在纸上画了一段音符。“是这个节奏吗?”
玄影凝视片刻,重重点头。
“果然是摄魂调。”她低声说,“他们已经有完整的传递方式。一个音符就能调动整支队伍。”
萧景珩握紧剑柄:“那就不能等援兵。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发动总攻前,切断指挥链。”
第二天清晨,谢昭宁走进营地。士兵正在操练,喊杀声响彻旷野。她没说话,只是沿着巡逻线慢慢走。到了一处荒坡,她忽然停下,闭眼凝神。
“那里有人。”她说。
几名亲卫立刻上前搜查。不多时,从坡下拖出一名伪装成牧民的男子,身上藏着短刃和密信。
众人都看向谢昭宁。她只说了一句:“他的呼吸太急,心跳太快。正常人不会这样。”
消息很快传开。将士们开始相信,这位王妃的确有特殊本事。
当天午后,她又去了军需库。翻看粮袋后,她提出三项改动:加厚防水层、每十人配一包抗寒草药、设立轮换休整区。管事将领起初不信,但萧景珩亲自到场宣布:“谢氏所言,即我军令。”
自此无人再质疑。
入夜,玄影再次归来。这次他带回一条更重要的线索——一名自称乐师的南方男子曾在阿古尔营中停留三日,离开后部落立即开始集结。那人随身携带一支青铜笛,袖口绣着暗纹。
“就是他。”谢昭宁看着画像,“南方使者。他会用音律控人。”
她连夜绘制《敌情心绪图》,将敌军可能的五种进攻模式逐一列出,并标注每种模式下的情绪波动特征。萧景珩坐在旁边,一边听她讲解,一边在沙盘上调兵布阵。
“如果他们从东谷口强攻,我会在这里设伏。”他指着一处隘口,“但如果他们是佯攻呢?”
“那就说明他们想引你主力离开主营。”她拿起笔,在另一侧画了个圈,“真正的攻击点,可能是西面的渡口。那里守备弱,适合突袭。”
“好。”他点头,“我派精锐埋伏西岸,再让玄影带人在夜间布下静音屏障。一旦发现笛声,立刻干扰。”
她补充:“我也可以反向释放一段扰乱音波。只要频率对得上,能让他们的控制失效几息时间。这几息,足够你反击。”
两人一直商议到天亮。
太阳升起时,谢昭宁走出主帐,看到士兵们正在加固箭楼,搬运石块。新的粮袋整齐码放,草药包分发到各队。轮休的战士躺在帐篷里休息,脸上不再有疲惫。
萧景珩披甲巡视归来,站在沙盘前检查最后部署。他看了眼地图,又抬头望向远方的山口。
“你觉得他们会什么时候来?”
“快了。”她说,“他们已经摸清我们大部分防务。下一步,就是动手。”
他转头看她。她站着没动,手里还拿着那份后勤清单。
“你该去休息。”他说。
“我还撑得住。”她笑了笑,“再说,你也还没睡。”
他没反驳。两人并肩站在沙盘前,看着那些小小的旗帜和标记。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玄影悄然出现,站在帐外等候指令。萧景珩对他点头,他转身隐入晨雾。
谢昭宁伸手抚平地图一角的褶皱。她的指尖还是凉的,但握笔的手很稳。
远处传来战马嘶鸣,巡哨高声报时。新的一天开始了。
士兵们列队操练,弓弩上弦,烽火台值守换岗。整个军营进入临战状态。
谢昭宁翻开笔记本,在最后一页写下一句话:**“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没有破不了的局。”**
她合上本子,抬头看向萧景珩。他也正看着她。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温度一点点传过来。
这时,一名传令兵冲进帐来:“禀王爷,东谷口发现新脚印!数量众多,方向朝主营!”
萧景珩松开手,抓起佩剑。
谢昭宁迅速收起笔记,将微型琴塞入袖中。
两人同时迈出主帐。
风很大,吹起了她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