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宁的手指还在颤抖,血顺着琴弦滴落。她靠在萧景珩身上,呼吸很浅,但没有闭眼。那扇门就在眼前,门缝里滑下的水珠还未干涸,像一滴未落尽的眼泪。
她的银丝还绷着,贴在指尖,连着琴匣。刚才那一阵波动不是错觉,它又来了——地底深处传来一丝极轻的情绪,像风掠过枯叶,细得几乎抓不住。可她听懂了。
是悲伤。
她动了动嘴唇,声音低得只有身边的人能听见:“它在哭。”
萧景珩没说话,只是手臂收紧了些。他的右臂还在流血,断剑插在不远处的地上,但他已经慢慢站直了身子。他知道她不会无端开口,更不会在这时候说胡话。
“你能再试一次吗?”他问。
谢昭宁点头。她抬起手,用残存的力气拨出一个泛音。琴声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却顺着地面的裂痕缓缓渗入地下。
刹那间,她的手指猛地一颤。
情绪回来了。
不是杀意,不是怨恨,而是一种沉了多年的东西——孤独、守望、悔恨,混在一起,压得人喘不过气。还有句话,断断续续地浮上来:“钥匙不在财中,在心音里。”
她睁开了眼。
“这不是陷阱。”她说,“是有人在等我们。”
萧景珩的目光立刻扫向四周。倒下的守护者中,有一人胸口起伏加快,手指微微抽动,像是被什么唤醒。另一人额头渗出汗珠,嘴唇无声地开合,仿佛在回应琴音。
危险还没结束。
“他们还没死透。”萧景珩低声说,“只要有一点动静,就会再打起来。”
谢昭宁咬住下唇。她知道现在不该再耗内力,可那扇门后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它不像在求救,更像是在呼唤一个名字,一个只有她能听见的名字。
“我必须再弹一次。”她说。
“你会伤到自己。”萧景珩拦住她抬手的动作,“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
“可如果我们不听,就永远不知道真相。”她看着他,“养父教我识谱时说过,琴音不是用来争胜负的,是用来听人心的。现在,有人想让我们听见。”
萧景珩盯着她的眼睛。那里没有犹豫,也没有逞强,只有一种近乎平静的坚定。他松开了手。
谢昭宁深吸一口气,将银丝重新搭上琴弦。这一次,她不再压制力道,而是让最后一丝真气顺着旋律流出。《心音谱》的残韵在密室中轻轻回荡,像一条看不见的线,探入门缝,钻进地底。
琴音触到那股情绪的瞬间,整个空间微微震了一下。
倒地的守护者同时抖动,其中一人猛然抬头,双眼空洞地望向那扇门。他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像是想说话,又像是被什么卡住了。
萧景珩立刻拔起断剑,挡在谢昭宁身前。
那人却没有扑上来。他只是抬起手,指向那扇门,然后重重砸在地上,再不动了。
其余几人也陆续停止了呼吸。最后一名重伤的守护者吐出一口浊气,眼皮合上,像是终于放下了执念。
战斗结束了。
谢昭宁的手垂了下来,琴匣差点脱手。萧景珩转身扶住她,发现她的指尖已经没有知觉,全是裂开的伤口。
“你还好吗?”他问。
她点点头,目光仍停在那扇门上。“我们一直以为秘库是为了藏财富,可它真正的目的不是藏,是守。守一个人,守一段记忆,守一句没人记得的话。”
“谁在守?”
“我不知道。”她说,“但我知道,只有我能进去。刚才那句话……‘钥匙不在财中,在心音里’,不是说给所有人听的,是说给我的。”
萧景珩沉默片刻,把断剑收在身后。“那你准备好了吗?”
“还没。”她摇头,“我得先稳住自己。刚才那一段琴音耗得太多,如果进去后还要应对突发情况,我撑不住。”
萧景珩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黑色药丸。“这是我随身带的提神丹,能撑半个时辰。你吃了它,别硬扛。”
她接过药丸,放进嘴里。苦味在舌尖散开,但很快,一股暖流从胃里升起,缓缓流向四肢。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疼痛依旧,但力量回来了些。
“够了。”她说,“我们可以往前走了。”
萧景珩扶着她,一步步走向那扇从未开启的门。地面的符文还在闪,但光芒弱了许多,像是快要熄灭的火苗。空气中有种陈旧的气息,不像尘封多年,倒像是被时间遗忘后独自呼吸了很久。
门缝比刚才宽了一点。那滴水珠已经干了,但新的湿痕正从里面慢慢渗出。
谢昭宁停下脚步,伸手摸向门边。她的指尖刚碰到冰冷的石面,银丝忽然剧烈震动。
她猛地回头。
“等等!”她抓住萧景珩的手腕,“门后的情绪变了!”
他立刻警觉。“怎么了?”
“不再是悲伤了。”她的声音发紧,“是……期待。它感觉到我们靠近了,它在等我们推门。”
萧景珩看着她。“你是说,这扇门是有意识的?”
“我不知道。”她说,“但我能确定一点——它认得我。”
两人对视一眼,谁都没再说话。
谢昭宁深吸一口气,将手掌完全贴上门面。她的血迹留在石头上,与那些湿痕混在一起。银丝顺着掌心延伸,轻轻颤动,像是在读取某种密码。
一秒,两秒。
突然,门内传出一声极轻的响动。
咔。
像是锁芯松动的声音。
谢昭宁的心跳快了一拍。她转头看向萧景珩。“我要推了。”
他点头,站在她身侧,右手握紧断剑,随时准备应对突变。
她用力向前一推。
门没开。
但她听见了。
里面传来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