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宁的手指还在滴血，每一滴都落在琴匣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她靠着石柱站着，呼吸很浅，但没有停下。银丝依旧绷紧，贴在指尖，连着琴弦，也连着她的命。
前方暗区里，三名守护者缓缓站起。他们不再分散，而是背靠石台，形成三角阵型。地面符文开始剧烈闪烁，红光从裂缝中涌出，像是被什么力量重新点燃。他们的脚步同时踏下，震动传到脚下，谢昭宁立刻察觉不对。
“他们要合阵！”她低声说。
萧景珩站在她身前半步，断剑横握，手臂上的伤口又裂开了。他没回头，只应了一声：“你撑住琴。”
话音刚落，三人齐动。长戟交叉挥斩，刀锋带起烈风，直逼而来。萧景珩迎上前，断剑格挡第一击，金属碰撞声刺耳响起。他借力翻身，一脚踢开左侧敌人，右腿重踹中间者的胸口。
那人没退，反而顺势前扑，三人再度合围，旋转成圈，刀光如轮。萧景珩被逼退两步，肩头再添一道划伤。
谢昭宁咬牙拨弦。《破军引》的第一个音符响起，高频音波直击三人神经中枢。他们的动作出现短暂迟滞。萧景珩抓住机会，猛然跃起，以肩撞向阵眼，将中央守护者狠狠砸向石壁。
轰的一声，石屑飞溅。那人落地后没有倒下，反而缓缓站起，七窍渗出血丝，周身红光更盛。他抬起手，竟将同伴伤口流出的血吸入体内，皮肤泛起诡异光泽。
谢昭宁瞳孔一缩。她明白了——这是“血契共生”，用彼此的血维持战力，越伤越强。
她的内力几乎耗尽，琴音压制不了太久。她不能再硬拼。
她迅速改弦换调，不再攻击识海，转而弹奏《归心谣》的片段。那是一段柔和的旋律，曾在江南安抚过受惊的孩童，也曾唤醒过迷失的村民。音波顺着地面纹路渗透，逆着血流传导，悄然进入他们的意识深处。
其中一名守护者动作微顿。他的眼神闪过一丝清明，嘴唇颤抖着：“我……本是守陵人……为何在此杀戮……”
萧景珩看见了这一幕。他没有追击，反而收势凝神，将断剑插入地面，双手结印，引导体内真气与琴音共振。
刹那间，琴声化刃，剑意成网。金红色的光弧自两人之间爆发，轰然斩向三人连接处。
“砰！”
一声巨响，血线断裂，符文崩裂。三名守护者同时喷血跪地，盔甲寸裂。
但他们没有倒下。
三人互相搀扶着站起来，眼神空洞却透着执念。他们举起武器，毫不犹豫地刺入自己的胸膛。鲜血喷洒而出，落在石台顶端，激活最后一道封印。
古老的图腾浮现，一圈圈波纹扩散开来。一股沉重的威压笼罩整个密室，仿佛有无形的手扼住二人的咽喉。谢昭宁踉跄了一下，差点跪倒。
萧景珩伸手扶住她肩膀，低声道：“还能弹吗？”
她没说话，只是把琴匣紧紧贴在心口。银丝缠绕手指，指尖早已皮开肉绽，但她还能动。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十年记忆涌入脑海。养父在雨夜教她识谱的样子，古琴中卷轴展开的瞬间，第一次听懂人心情绪时的震撼，诗会上百鸟和鸣的那一刻……还有他站在她身后，默默听她弹琴的背影。
所有的一切，都化作指下的力量。
《焚心诀》响起。
这不是普通的曲子，是她用十年光阴写下的终章。每一个音符都在燃烧，不只是敌人的识海，也是她自己的身体。琴音如火，席卷整个空间，冲击着那道古老图腾。
萧景珩感受到那股炽烈的情感。他睁眼，右臂青筋暴起，撕开衣袖，露出一道陈年旧疤。那是幼时家族覆灭之夜留下的印记。
他低吼一声，将全部修为凝聚于掌心，一掌拍向地面。
琴音与掌力交汇，轰然炸裂图腾。
三名守护者仰天长啸，身躯寸寸龟裂，最终化作灰烬，随风消散。
密室陷入短暂寂静。
谢昭宁站着，琴匣垂落，双手血迹斑斑。她的视线模糊，耳朵嗡鸣，但双脚没有挪动。她还在等，还在防备。
萧景珩单膝跪地，喘着粗气。断剑插在一旁，右臂鲜血淋漓。他抬头看她，眼里有担忧，也有敬意。
远处，最后一名守护者躺在地上，胸口微微起伏。他曾说过不想打，也被留下了性命。其余人皆已伏诛。
符文仍在微闪，光芒不稳定，像是随时会熄灭，又像在等待什么。
谢昭宁忽然皱眉。她抬起手，银丝轻颤。不是因为敌人，而是因为她感觉到了一点异样。
地底传来极细微的波动，像是某种情绪在苏醒。很弱，但真实存在。不是杀意，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熟悉的悲伤。
她想走近，脚下一软。
萧景珩立刻起身扶住她。他的手臂环住她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别勉强。”他说。
她摇头，声音很轻：“不是勉强。是它在叫我。”
她抬起手，银丝始终绷直，指向前方未亮的暗区。那里有一扇从未开启的门，门缝中透不出光，却仿佛藏着一切答案。
萧景珩看着她苍白的脸，没有劝阻。他知道她不会停。
他扶着她向前走了一步。
就在他们靠近那扇门时，谢昭宁的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银丝震颤得厉害，像是碰到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却没有发出声音。
萧景珩察觉不对，低头看她。
她的眼睛睁着，目光死死盯着那扇门，仿佛看到了谁。
门缝里，一滴水珠缓缓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