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宁的指尖还在颤抖，断裂的银弦深深嵌进皮肉。她没有时间包扎，琴匣底部弹出的青铜片正贴在琴面，“归途曲”的旋律刚起第一个音，密室四周便爆发出怒吼。
首领跪在地上，胸口幽蓝光芒明灭不定，而剩下的五名守护者已冲了过来。
他们不再讲究阵型，也不再隐藏杀意。每一双眼睛都泛着红，脚步踏地的声音像鼓点一样密集。长戟、短刃、铁爪，所有武器全都对准谢昭宁和萧景珩。
谢昭宁咬牙，将断弦缠绕在指节上。她的手指已经麻木，但还能动。她用琴匣边缘敲击石壁，发出低沉震动。这是《心音谱》里的基础频率，能探测情绪波动。音波扩散开去，她立刻察觉到这群人呼吸急促，心跳紊乱——愤怒让他们失去了冷静。
她抬起手，在空中轻轻一划。
那是信号。
萧景珩立刻明白了。他左臂撑地，断剑横在胸前。他的右臂彻底废了，连抬都抬不起来，但他还有腿，还有腰力。他盯着冲来的第一人，在对方跃起劈砍的瞬间侧身闪避，顺势撞向第二人。两人撞在一起，动作出现了一瞬迟滞。
就是这一瞬，足够了。
谢昭宁十指压下，奏出一段短促高音。这不是完整的曲子，只是《凝神诀》的一小段片段。音波刺入三名扑向她的守护者识海，他们的动作同时一僵。
萧景珩抓住机会，猛踏地面，一步抢到谢昭宁身前。断剑格开直刺咽喉的长戟，反手肘击砸中对方胸口。那人倒飞出去，撞在石柱上，发出闷响。
“别离我三步。”萧景珩低声说。
谢昭宁点头，迅速起身，背脊贴上他的后背。两人站成一个圆，彼此支撑，四面受敌却不退半步。
第三波攻击很快到来。
三人一组，专攻左侧。一名守护者挥刀横斩，刀锋擦过萧景珩肩头，带出一道血痕。另一人从斜角突进，拳风直逼谢昭宁太阳穴。她抬手用琴匣挡住，震得手臂发麻。第三人则绕到背后，试图锁住她的手腕。
谢昭宁闭眼，靠《心音谱》感知节奏。她在刀风与拳影之间捕捉那一丝微弱的情绪波动。她知道，这些人虽强，但已被仇恨蒙蔽心智。他们在冲动中出手，招式衔接有破绽。
她猛地翻滚，避开锁腕的手，同时将琴匣重重砸向地面。一声尖锐短音炸开，正是《凝神诀》最刺耳的那一拍。三名敌人动作齐齐一顿，眼神涣散了一瞬。
萧景珩趁机转身，断剑扫腿，逼退一人。他喘着气，汗水混着血水从额角滑落。他的左肩又中了一刀，布料被撕开，皮肉翻卷。可他没停下，反而将断剑换到左手，站得更稳。
谢昭宁靠在他背上，手指抚过琴面残痕。她的耳朵开始流血，耳膜可能已经裂了。视线也模糊起来，但她不能停。她开始轻声吟唱《守心引》的旋律。声音很弱，几乎听不见，却顺着两人的接触传了过去。
那是一段温柔的调子，像是山间溪流，像是雨后初晴。它不为伤敌，只为守住自己。谢昭宁想起江南的小院，养父坐在廊下教她识谱的样子；想起摘星楼上，萧景珩为她披上披风时的温度。
这些记忆化作力量，一点点渗进她的身体。
萧景珩感受到了。他嘴角微微扬起，低声道：“我还撑得住。”
话音未落，第四波攻击已至。
两名守护者自断经脉，脸上青筋暴起，速度骤然加快。一人持双刃直扑谢昭宁，另一人则猛攻萧景珩下盘。刀光如网，封死所有退路。
谢昭宁强行站稳，十指再次压弦。这一次，她不再用完整曲调，而是以单弦高频轻颤，制造混乱音序。音波扰乱敌人神经，使他们的动作出现细微偏差。
萧景珩抓住空隙，左脚猛蹬地面，整个人旋转半周，断剑横扫而出。刀刃砍中一人膝盖，骨裂声清晰可闻。那人跪倒在地，却被同伴一把拽起，继续扑来。
他们不要命了。
谢昭宁感到一阵眩晕。她的手指已经没了知觉，全是血。琴匣也开始龟裂，再经不起重击。但她不能停。她将额头轻轻抵在琴面上，继续拨动残弦。
音律越来越弱，却始终未断。
萧景珩一步步后退，带着谢昭宁往石台中央移动。那里地势略高，四周有石柱遮挡，能减少受攻角度。他的左腿也被划了一道深口，走路时有些踉跄，但他始终挡在谢昭宁前面。
又一名守护者扑来，手中铁链甩出，直取谢昭宁脖颈。她来不及躲，琴匣迎上。铁链缠住琴匣，对方用力一拉，她整个人被拽向前。
萧景珩瞬间转身，左手断剑刺入那人腹部。鲜血喷出，染红了他的袖口。他抽出剑，一脚踢开尸体，将谢昭宁拉回身后。
“没事。”他说。
谢昭宁喘着气，手指仍在拨弦。她知道自己快到极限了。她的意识在飘，耳边嗡鸣不止，眼前景象忽明忽暗。但她还记得那首《守心引》，还记得每一个音符的位置。
她一边弹，一边感受萧景珩背后的体温。那么近，那么真实。只要他还站着，她就不会倒。
第五波攻击比之前更狠。
三名守护者同时跃起，从三个方向俯冲而下。刀刃在灯光下闪出寒光。萧景珩抬头看了一眼，知道这一轮很难全挡。
他猛然将断剑插进地面，双手抱住谢昭宁，翻身将她护在身下。三把刀同时落下，两把砍中他的背部，一把擦过肩膀。
血立刻涌了出来。
谢昭宁被压在下面，听到骨骼撞击地面的声音。她张嘴想喊，却发不出声。她只能用手去摸他的脸，感觉到他在喘，还在呼吸。
她爬起来，把他翻过来。他的脸色苍白，嘴唇发紫，但眼睛还睁着。
“别……松手。”他艰难地说。
谢昭宁点头，重新拿起琴匣。她的手指已经不成样子，但她还是把断弦绕紧，压在琴面上。她开始弹《守心引》的最后一段。声音断断续续，像风中的火苗，摇曳不止。
音波一圈圈扩散。
守护者的动作慢了下来。他们的眼神不再凶狠，反而透出一丝迷茫。有人停下了脚步，有人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仿佛在问：我为何在此？
谢昭宁知道，这是《心音谱》在起作用。它不仅能干扰敌人，也能唤醒人心深处的记忆。这些守护者生前或许也是忠义之士，只是被操控太久，忘了自己是谁。
她继续弹。
萧景珩靠着石柱坐起，左手仍握着断剑。他看着她弹琴的背影，忽然笑了。他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脚踝。
谢昭宁回头看了他一眼。
两人没有说话。
但他们都知道，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对方独自面对黑暗。
守护者们还在逼近，脚步沉重。其中一人举起长戟，对准谢昭宁的心口。
谢昭宁十指压下，最后一个音符即将响起。
萧景珩缓缓站起，挡在她身前。
长戟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