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宁的手指还压在琴弦上，血顺着断裂的银弦滴落。她不敢松手，也不敢眨眼。那摊泛金纹的血已经回到琴匣，首领的尸体干枯如柴，可她知道，他还活着一丝气息。
萧景珩靠在她身侧，断剑插进地面撑住身体。他的右臂垂着，左手青筋暴起，咬牙撑着不倒。他呼吸很重，每一次吸气都像刀刮过喉咙。
密室里的幽蓝光芒还在闪动，暗门缝隙中传出低沉的吸力声。地上的裂痕微微震颤，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谢昭宁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清醒。她的五感已经模糊，耳朵嗡鸣，视线发黑，但《心音谱》还在运转。她将最后一丝神识沉入琴音，感知首领周身的气血流动。
就在这一刻，她发现了异样。
首领虽然趴在地上不动，但每当那股幽蓝光芒增强时，他脖颈残痕处的金色丝线就会剧烈抖动一次。每一次抖动，他的心跳都会停顿半拍——那是傀儡之躯被强行操控时，识海撕裂的瞬间。
这是破绽。
唯一的破绽。
她来不及说话，抬起染血的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那是《破妄引》的起手势，也是她和萧景珩早就约定好的合击信号。
萧景珩看见了。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他没有犹豫，左手猛然发力，将断剑从地面拔出，借力跃起。他的动作很慢，右臂完全使不上力，全靠左肩和腰腹的力量推动身体前冲。每一步落地，都带出新的血迹。
首领似乎察觉到了危险，身体开始抽搐。他缓缓抬起手，掌心再次凝聚黑焰。这一次，黑焰不再是散乱的火团，而是凝成尖锥形状，直指两人的心脏。
只要这一击打出，谁都无法抵挡。
谢昭宁十指猛压最后一根完好的银弦，奏出《乱息诀》最尖锐的一音。音波如针，精准刺入首领识海裂缝。
首领的动作僵住了。
就是现在。
萧景珩冲到首领背后，断剑自下而上，狠狠贯入其心口旧伤。同时，谢昭宁翻转琴匣，用边角狠狠撞向首领后颈残骨。
双重打击叠加破绽，终于奏效。
“轰——”
黑焰在掌心炸开，火焰四散，烧焦了周围的石壁。首领全身剧震，口中喷出大量泛金纹的血，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随即向前扑倒，额头磕在石面，发出沉闷响声。
他趴在那里，不再动弹。
谢昭宁松开琴弦，整个人往后倒去。她的手指血肉模糊，十根指尖都在流血，琴匣倾覆在一旁，银弦尽断。
她瘫坐在地，呼吸微弱，眼睛却死死盯着首领的尸体。她不能放松，哪怕一秒都不行。
萧景珩单膝跪地，左手拄着断剑支撑身体。他的脸色惨白，额角冷汗混着血水流下。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整条手臂已经失去知觉。
他抬头环顾四周，密室依旧安静，只有远处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
他皱眉，低声说：“不对。”
谢昭宁听见了，却没有回应。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但她仍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她看着首领的背影，忽然发现一件事。
他背部凹陷，心口贯穿，颈骨碎裂，按理说早已断气。可他的胸口，竟然还有极其微弱的起伏。
不是呼吸。
是某种力量在他体内流转。
她想起《心音谱》里的一句话：“金钥藏音，血启轮回。”
她终于明白，这具身体根本不是活人，也不是单纯的傀儡。它是以守护者之血为引，借秘库之力维持运转的“容器”。只要秘库核心未毁，他就不会真正死去。
而现在，那股力量正在重新聚集。
她想开口提醒萧景珩，可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首领的手指动了一下。
不是抽搐。
是主动地，缓缓握紧。
萧景珩也看到了。他眼神一冷，左手握紧断剑，慢慢站起身。
“他还活着。”他说。
谢昭宁点点头，艰难地伸手去摸琴匣。琴弦已断，但她还能用琴身撞击，制造音波干扰。
她不能让首领再站起来。
萧景珩一步步走向首领，脚步沉重，每走一步都在流血。他举起断剑，准备彻底斩下对方头颅。
可就在他即将出手的瞬间——
首领突然抬手，一把抓住地上的黑焰残渣，猛地拍向自己胸口。
一道幽蓝光芒从伤口爆发，照亮整个密室。
他的身体开始颤抖，脊椎发出咔咔声响，像是有东西在体内重组。他的手指一根根张开，指甲泛出金属般的光泽。
谢昭宁猛地抬头，十指拼尽全力拍向琴面，奏出最后一个压制音律。
音波撞上幽蓝光芒，只让其晃动了一瞬。
下一刻，首领缓缓抬起头。
他的脸扭曲变形，双眼翻白，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他看着前方虚空，声音沙哑而破碎：“你们……不该……碰这扇门。”
萧景珩站在原地，断剑横在胸前。
谢昭宁靠在石壁上，手指再次搭上断弦。
两人谁都没有退。
首领撑着地面，一点一点，重新站了起来。他的背部依然凹陷，心口仍有贯穿伤，可他的动作却越来越稳。
他抬起手，掌心再次凝聚黑焰。
这一次，比之前更亮，更烫。
谢昭宁看着那团火，忽然意识到——
这不是攻击。
这是召唤。
她在琴匣底部摸到一块凸起。那是养父留给她的机关按钮，从未使用过。她不知道它能做什么，但现在，她必须试试。
她按下按钮。
琴匣发出一声轻响，底部弹出一小块青铜片，上面刻着三个字：“归途曲”。
她的手指颤抖起来。
这首曲子，她一直解不开。
但现在，她好像明白了。
她将青铜片贴在琴面，十指压下，开始弹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