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越来越近。
谢昭宁的手还搭在琴弦上，指尖的血顺着第三弦滑落，滴在琴面发出轻微声响。她没有抬头，只用余光看见萧景珩的影子挡在她前方，剑尖垂地，衣角被风吹动了一下。
来的人不是一两个。
黑袍人从通道深处走出，脚步整齐，眼神泛着红光。他们身上有旧伤，有的手臂扭曲，有的胸口缠着布条渗出血迹，但没人停下。最前面一人抬手，其余人立刻散开，形成半圆包围圈。
谢昭宁深吸一口气，十指压上琴弦。
第一个音还没弹出，三名守护者已同时扑来。萧景珩右脚蹬地，玄冥剑横扫而出，逼退左侧两人。他左臂用力过猛，伤口崩裂，血立刻浸透袖口。但他没停，转身一记回旋踢，将第三人踹向石壁。
那人撞上去又立刻站起，毫无痛感。
谢昭宁手指微颤，拨出一段短促节拍。音波撞进空气，像鼓点敲在人心上。冲在最前的两名守护者动作突然错乱，一个撞上柱子，另一个挥刀砍空，踉跄几步才稳住身形。
萧景珩趁机后撤，背脊贴上谢昭宁的背。
两人靠在一起，呼吸交错。
“别停。”他说。
谢昭宁点头，调弦改奏《定魂调》低音段。琴音沉缓，一圈圈扩散出去。那些红眼的守护者动作慢了一瞬，眼神出现短暂涣散。
这不是攻击，是干扰。
她知道这些人不是恶人，只是被誓言困住的守墓者。他们信奉“宁毁宝库，不容外侵”，哪怕付出性命也要完成使命。她的琴音不伤人，只打乱他们的节奏，让他们无法连贯出手。
萧景珩感受着背后的震动，明白她在做什么。
他不再强攻，改为守势。剑锋始终护住两人身前，脚步稳扎地面，每一次格挡都精准有力。有守护者从上方跃下，他侧身闪避，反手一剑削断对方武器。另一人偷袭背后，谢昭宁琴音突变，一声尖锐短音刺入耳膜，那人动作一滞，被萧景珩一脚踢中膝盖，跪倒在地。
战局暂时稳住。
可敌人数量太多。
三人一组轮替进攻，前一批倒下，后一批立刻补上。谢昭宁的琴音稍弱，就有人突破防线直扑她面门。她抬手拨弦，却因体力不支慢了半拍。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玉佩飞出，砸在那名守护者手腕上。他手中刀脱手落地，人也被震退数步。
是萧景珩扔出了贴身佩戴的玉佩。
他刚收回手，背后又有寒光逼近。他来不及转身，肩胛已被利刃划过，鲜血飞溅。他闷哼一声，强行稳住身形，反手一肘击退身后敌人。
谢昭宁心头一紧，琴音几乎中断。
但她立刻闭眼，想起养父临终前说的话：“音断意不断。”
她睁开眼，改用单弦轻颤法，模拟心跳频率。那声音极细微，却能悄然渗入人心。两名正要夹击萧景珩的守护者突然动作迟疑，眼神恍惚，像是听见了什么遥远的声音。
萧景珩抓住机会，左腿扫出，踢中一人膝窝，右手剑柄砸向另一人太阳穴。两人重重摔倒在地。
他喘了口气，退回谢昭宁身边。
“你还好吗？”他低声问。
“没事。”她说，声音有点抖，但手指没停。
琴音继续响起，节奏稳定。
可对方也变了战术。
副首领站在后方，忽然抬手割破手掌，将血洒在地上。鲜血触地瞬间，所有守护者的气息连成一片。一人受伤，其他人脸色同时发白，却战力更盛。
这是禁术“同心契”。
萧景珩连斩三人，却被四人联手逼至墙角。他挥剑格挡，手臂酸麻，虎口开裂。谢昭宁想加强琴音，可一根琴弦突然崩断，发出刺耳声响。
她手指被割破，血流不止。
她咬牙换弦，左手支撑琴身，右手仅用两指轻拨残存四弦。她奏出“寂灭音序”，极简却极具穿透力。这旋律专攻精神层面，不求杀伤，只为扰乱心神。
数名守护者眼神涣散，动作呆滞。有一人抱头蹲地，发出低吼。还有两人互相挥刀，竟不知敌友是谁。
萧景珩暴起突围，剑光纵横，逼退围攻之敌。他冲回谢昭宁身边，剑拄地面，喘息粗重。
“还能撑多久？”他问。
谢昭宁靠在石柱上，脸色苍白，嘴唇发干。她看着他满身是血的样子，轻轻说：“只要你不倒，我就不会停。”
萧景珩嘴角微扬。
“那我们就站到最后。”
他重新握紧剑柄，目光扫向敌人。
六名守护者仍站着，人人带伤，眼神却依旧狂热。他们缓缓逼近，步伐沉重，像一群不肯倒下的石像。
谢昭宁十指再次悬于弦上。
她的琴匣微微发烫，《心音谱》在内部闪烁微光。她不知道这首曲子能不能再撑一次，但她必须试。
萧景珩站在她身前，背影如山。
他们谁都没有退。
一名守护者率先出手，刀锋直取萧景珩咽喉。他侧身避开，反手一剑刺入对方肋下。那人闷哼一声，却没有后退，反而伸手扣住剑身，硬生生拖着他向前。
第二人立刻补上，刀砍向萧景珩脖颈。
谢昭宁琴音急转，一段高频震荡音波撞出。那人动作一僵，刀锋偏移，只划破萧景珩衣领。
萧景珩抽剑回防，一脚踹开第一人，顺势旋身，剑光扫过第三人的手腕。对方刀落，他却不追击，迅速退回原位。
谢昭宁的手已经开始发抖。
她换了节奏，弹出一段缓慢旋律。这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稳住自己和萧景珩的心跳。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贴着她的背，一起一伏，像潮水般规律。
琴音与呼吸同步。
敌人再次扑来。
这一次，他们分成两路，左右夹击。萧景珩左挡右格，剑锋划破一人手臂，又被另一人逼得后退半步。他的右腿受过伤，此刻微微发颤，支撑不住连续发力。
谢昭宁察觉到他的节奏乱了。
她立刻改弦更张，弹出一段短促节拍，像战鼓催命。每一个音都落在敌人动作间隙里，让他们的攻势出现微小迟滞。
萧景珩抓住时机，突进两步，剑尖挑飞一人武器，回身一记肘击撞倒身后偷袭者。他喘了口气，退回她身边。
“你听到了吗？”谢昭宁忽然说。
“什么？”
“他们的呼吸……开始乱了。”
萧景珩一怔，随即明白。
这些守护者虽悍不畏死，但体力也在消耗。他们的“同心契”能分担痛苦，却不能无限续命。刚才那一阵琴音，已经动摇了他们的意志。
他低头看她。
她脸色惨白，唇无血色，可眼神明亮。
“你想怎么做？”他问。
谢昭宁没有回答。
她十指压下，奏出最后一个音序。
琴声未止。
萧景珩握紧剑柄，迎向再次扑来的敌人。
剑锋划破空气，带着血痕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