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石砸落的瞬间,萧景珩冲了出去。
他肩上的伤口刚止住血,动作一快又撕裂开来。但他没有停,扑到青霜身边将她拽出角落。两人滚到墙边,巨石轰然落地,激起一片尘土,正好堵住了原本通往外侧的暗道。
谢昭宁站在原地没动,眼睛盯着灯台。
刚才那一声“咔”之后,机关系统并没有停止。她能感觉到空气中有细微的震动,像是某种机制还在运转。她从怀里取出最后一块沉香木,点燃后放在掌心。烟雾升起,飘向最近的一盏灯台。火焰轻轻晃了一下,频率不稳。
她松了口气。机关仍在运行,但没有触发新的攻击。说明他们现在的位置是安全区。
“青霜,别动。”她说,“你脚下的砖可能连着压力阵。”
青霜趴在地上,脸色发白,点了点头。她的右臂还在渗血,但已经不再流得厉害。
萧景珩撑着地面站起来,抹了把脸上的灰。他的衣服被划破,肩膀处全是血。他看了谢昭宁一眼:“接下来怎么走?”
谢昭宁没回答。她走到琴匣前,把两块铜牌并排放在上面。铜板发出微光,投在墙上的影子慢慢变成一幅星图。图上有八个字:北斗镇南,荧惑守中。
她记起来了。
小时候在江南,养父教她认星星。他说过,六合阵法必须按照天象来布。天南属火,地北属水,东升为木,西降为金,中央是土,外围一圈是风行之位。六尊灯台对应的就是这六个方位。
她闭上眼,手指轻拨琴弦。
《心音谱》里有一段静心调,能让人听清最细微的声音。她弹了三个音,然后停下。六尊灯台依次有了反应,发出不同的共鸣声。声音高低不同,却恰好对应五音中的宫、商、角、徵、羽,再加上一个变音。
她睁开眼,看向萧景珩:“天南那盏,在正前方,火焰颜色偏红,是火象。你先把它放回原位。”
萧景珩点头,走过去小心搬动灯台。底座有凹槽,他用力一按,听到“咔”的一声。
灯台固定住了。
谢昭宁继续说:“地北那盏靠后壁,颜色深蓝,像水一样。你把它移到最里面。”
萧景珩照做。第二盏灯台也归位。
第三盏是东升木位,在左侧高台上。它原本被推倒了,底座还有裂痕。他捡起来时发现边缘缺了一块,无法完全嵌入。
“这个坏了。”他说。
谢昭宁走过来查看。她伸手摸了摸缺口,又看了看铜牌投射出的星图。北斗七星的位置里,第三颗星略暗一些,但整体格局未乱。
“不用完全契合。”她说,“只要方向对,位置准,就能接通。”
萧景珩把灯台摆好。虽然有点歪,但它稳住了。
第四盏是西降金位,在右下方的砖地上。这一盏最重,移动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当他把它放到位时,整间密室轻微震了一下。
枯骨手中的铜牌闪了光。
谢昭宁盯着那道光。她记得上一次调整灯台时,铜牌也亮了。当时只以为是巧合,现在看,更像是记录次数的标记。
“它们在数我们动了多少次。”她说,“错了会怎么样?”
话音未落,地面传来嗡鸣。裂缝边缘再次出现细小的裂纹,但很快又合上了。
“还好。”她低声说,“还没到惩罚的程度。”
第五盏是中定土枢,放在中央石台上。这一盏一直没被人动过,位置正确,只是灯罩倾斜。萧景珩扶正它,听到内部机括“嗒”地一声。
第六盏是外合风环,绕行周遭。这盏最小,像个圆环形的吊灯,挂在东南角的墙上。它已经被打落在地,摔成了两截。
谢昭宁蹲下捡起碎片。金属断裂处还能拼合,但不可能再挂回去了。
“怎么办?”萧景珩问。
谢昭宁想了想,把两块铜牌取下来,放进断掉的灯台底座里。然后她把整个残骸放在东南角的地面上,正对着其他五盏灯台。
“位置到了就行。”她说,“不一定非得立起来。”
她退后几步,看着六盏灯台。
突然,所有火焰同时跳动了一下。蓝焰转为橙色,温度下降。弩口缩回墙内,发出“咔咔”的轻响。地面裂缝缓缓闭合,枯骨慢慢沉入地下,铜牌飞起,分别回到各自灯台的底座中。
四周安静下来。
没有风,没有声音,连灰尘都停止了飘动。
谢昭宁松开一直紧绷的手指。她靠着墙站了一会儿,才发觉自己出了很多汗。琴匣还打开着,古琴静静地躺在里面。
萧景珩站在她旁边,没说话。他的肩膀还在流血,衣服湿透了。但他一直站着,没有坐下。
“机关停了。”她说。
“只是暂时。”他看着四周,“太安静了,不像结束了。”
她点头。她也感觉到了。《心音谱》在她心里轻轻震动,像一根弦被人远远拨了一下。不是警报,也不是危险,而是一种……等待。
墙壁很冷。她伸手贴上去,指尖传来极细微的震动。不是来自表面,而是更深的地方。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缓缓转动。
“我们破的是表层。”她说,“真正的核心还在下面。”
萧景珩低头看她。她脸上有灰,头发散了一缕下来,贴在额角。但她的眼神很清,没有慌乱。
他忽然觉得肩上的伤没那么疼了。
“你说往哪走,我就跟到哪。”他说。
她抬头看他。两人对视片刻,都没有笑,但有一种默契在流动。
这时,她注意到墙角的陶瓮。
之前青霜碰倒的那个,现在已经碎成几片。其中一块裂口朝上,里面似乎有东西反光。她走过去蹲下,用手指抠出来。
是一小片青铜。
形状不规则,但边缘有刻痕。她拿起来对着灯光看,发现那些痕迹连起来是一个符号——和铜牌上的某个纹路一样。
她皱眉。这片青铜不该在这里。它太新了,不像是古物。而且它是空心的,背面还有一个小孔。
像是个零件。
她把青铜片翻来覆去地看。忽然,她听到琴匣里传来一声轻响。
不是琴弦震动,也不是铜板发光。是里面的夹层开了。
她打开一看,发现原本平整的内壁出现了一道缝隙。缝隙里藏着一张薄纸。纸很旧,折得很小。
她拿出来展开。
纸上没有字,只有一幅画。画的是一个人站在一座门前,手里拿着琴。门上有六个凹槽,形状和灯台底座一模一样。
画的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印记——是一只展翅的蝴蝶。
她的心跳了一下。
青霜说过,她认得这种蝴蝶。是前朝暗卫传信用的标记。只有谢家人知道它的含义。
她把纸收好,没说话。
萧景珩看见她表情变了,低声问:“怎么了?”
她摇头:“等会再说。”
她走到中间的石台前,把手放在上面。温度正常,但震动感更明显了。她闭上眼,试着弹了一个音。
琴声扩散,墙壁回应了一下,像是在呼吸。
“这里不是终点。”她说,“下面还有路。”
“你怎么知道?”
“因为琴在告诉我。”她睁开眼,“它想走下去。”
萧景珩看着她。他知道她说的“琴”不只是手里的乐器。那是她的一部分,是她和过去连接的方式。
“那就走下去。”他说,“我陪你。”
她点点头,转身去扶青霜。
青霜已经能坐起来,虽然脸色还是不好。谢昭宁把她带到中间安全区,让她靠墙坐着。
“你休息一会儿。”她说,“我们还得往下。”
青霜抓住她的手腕:“小姐……你要小心。”
谢昭宁笑了笑:“我会的。”
她走回萧景珩身边。两人并肩站着,面对着那面震动的墙。
远处的灯台静静燃烧,橙色火焰映在他们脸上。
谢昭宁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