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宁的手刚从琴匣上移开，指尖还残留着铜板的温热。她往前迈了一步，脚底踩实地面的瞬间，青霜在身后轻咳了一声。
青霜右腿旧伤一直没好利落，走路时总比别人慢半拍。她想跟上来，左脚跨出时稍稍偏了方向，踩在一块略低的石砖上。
“咔。”
一声轻响从脚下传来。
萧景珩立刻抬头，目光扫向四壁。他一把将谢昭宁拽向右侧墙角，自己侧身挡在她前方。三支铁矢破空而来，钉入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尾羽还在颤动。
头顶上方传来机括转动的声音，墙缝里缓缓探出一排弩口。
“别动。”萧景珩压低声音，右手已握住剑柄。
谢昭宁靠在墙边，迅速环视四周。六尊青铜灯台分列两壁，位置歪斜，有一尊甚至倒在地上。她记得古籍中提过“六合守宫阵”，灯台应按天地四方固定，如今乱作一团，显然是被人移动过。
“这些灯台不对。”她低声说。
青霜坐在地上，右臂被一根弹起的铁刺划破，血正顺着袖子流下来。她咬着嘴唇，不敢出声。
“我没事，小姐……是我太不小心了。”
谢昭宁蹲下检查伤口，见无毒，松了口气。她撕下衣角给青霜简单包扎，又摸出怀中的沉香木块握在手里。
这时，青霜想站起来帮忙，手撑地时碰到了角落里的一个陶瓮。那瓮早已残破，轻轻一碰便翻倒在地。
“轰——”
地面中央裂开一道三尺宽的缝隙，热气喷涌而出。两具枯骨从地下缓缓升起，手中各握着一块铜牌，表面刻满符文。
四壁的灯台突然自燃，火焰呈幽蓝色，一股刺鼻气味弥漫开来。
“闭息！”谢昭宁立刻用袖子捂住口鼻，将沉香木点燃扔进最近的灯台。
蓝焰跳动了一下，火光黯淡几分，那股眩晕感也减轻了。
萧景珩跃至中央，剑尖挑起一具枯骨手中的铜牌。他看了一眼纹路，立即传音：“这和你琴匣里的铜板边缘能对上。”
谢昭宁点头。她盯着那些灯台，脑海中闪过《心音谱》中一段旋律。刚才开启密室时，她弹的是c商调主音，而此刻灯台火焰跳动的频率，竟与那段音律隐隐呼应。
“这个机关……是靠声音启动的。”她说，“我们进来时的琴音，可能只是打开了门，真正的系统才刚刚开始运转。”
萧景珩皱眉：“你是说，只要发出特定声音，就会触发更多陷阱？”
“不只是声音。”谢昭宁看着地上那块被踩过的石砖，“是声音和动作共同作用。压力感应加上音波共振，才会激活后续机关。”
话音未落，头顶横梁突然断裂，一根包铁巨木挟着风声砸下。
萧景珩反应极快，扑上去将谢昭宁推开。巨木擦过他的肩头，玄色锦袍撕裂，皮肉翻开一道血痕。
“王爷！”青霜惊呼着要爬起来。
“别动！”谢昭宁厉声喝止，“你脚下的砖在动！”
青霜低头，发现她坐着的那块石砖正在缓缓下沉。她僵住身体，不敢再挪一下。
谢昭宁扶着墙站稳，心跳很快，但头脑清醒。她再次打开琴匣，取出铜板。它仍在发热，光纹流动，指向中央那两具枯骨。
她看向萧景珩：“铜牌是钥匙的一部分。灯台是控制系统。我们必须把它们放回原位，才能切断机关的运行逻辑。”
萧景珩抹了把肩上的血，点头：“你说怎么弄，我来动手。”
“不能随便碰。”谢昭宁盯着灯台的位置，“顺序错了，可能会引发更严重的反制。我记得‘六合阵’的排列是天南、地北、东升、西降、中定、外合。现在少了一尊。”
她数了一遍，只有五尊立着，一尊倒地。
“倒下的那尊，在东南角。”青霜小声提醒。
谢昭宁走过去查看，发现底座有刮痕，像是被人强行拖动过。她伸手摸了摸内部凹槽，大小正好能嵌入那块铜牌。
“原来如此。”她喃喃道，“铜牌既是钥匙，也是镇压器。拿走它的人，故意让机关处于半激活状态，等我们进来，就会一步步触发。”
萧景珩冷笑：“好算计。”
“现在的问题是，”谢昭宁盯着那两具枯骨，“谁把铜牌放进他们手里的？又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留下线索？”
她慢慢靠近，每一步都小心避开明显的石缝。萧景珩紧跟其后，剑未归鞘。
就在她伸手欲取铜牌时，耳边忽然响起极细微的嗡鸣。像是琴弦震动，又像金属摩擦。
她猛地停住。
“等等。”她闭眼，借《心音谱》感知空气中的波动。音律频率集中在c商调附近，正是她之前弹奏的主音。而此刻，灯台的火焰随着这频率微微起伏，如同呼吸。
“机关在听。”她睁开眼，“它在等下一个音。”
萧景珩明白她的意思：“如果我们贸然拿走铜牌，可能会激起更强的反击。”
“必须先稳住它的节奏。”谢昭宁思索片刻，“让我试试用琴音模拟它现在的频率，让它以为一切正常。”
她坐到墙角安全处，放下古琴，手指轻抚琴弦。没有弹奏完整曲调，只拨出一个单音——c商调。
琴音扩散，灯台火焰稳定下来，枯骨不再上升，地面裂缝也没有继续扩大。
“有效。”萧景珩低声道。
谢昭宁保持音高持续输出，同时对萧景珩打了个手势：取牌。
萧景珩会意，缓步上前，剑尖勾住一具枯骨手腕，轻轻一挑。铜牌落入掌心。
他迅速退回墙角，将铜牌递给谢昭宁。
她接过，与琴匣内的铜板拼合。边缘纹路完全吻合，发出轻微“咔”的一声。
“还差一块。”她说。
话音刚落，另一具枯骨的手指突然抽动，铜牌自行滑落，掉进地缝边缘。
萧景珩立刻俯身去捞。
“别！”谢昭宁喊得晚了半步。
他的手指刚触到铜牌，地缝深处传来轰鸣，两侧墙壁开始闭合！
萧景珩飞身跃回，手中紧握铜牌，肩部伤口因剧烈动作再度裂开，血滴落在石台上。
谢昭宁接住铜牌，与第一块并列放在琴匣内。两块合拢的瞬间，铜板光芒大盛，映出墙上一道隐秘刻痕——是灯台的正确摆放图示。
“找到了。”她轻声说。
她看向那六尊灯台：“只要把它们放回原位，就能切断机关的动力源。”
青霜靠着墙，脸色发白，但仍努力睁大眼睛：“小姐，我能看着，帮您记位置。”
谢昭宁点头：“你记住每一尊的方向和角度，别漏细节。”
萧景珩站在她身旁，持剑警戒。他的衣服沾了血，呼吸略重，却没有坐下。
“准备好了吗？”他问。
谢昭宁深吸一口气：“开始了。”
她起身走向第一尊灯台，手指刚触到基座——
头顶传来沉重的摩擦声。
一块巨石从天花板坠落，直冲青霜所在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