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
陈阳眉头紧锁,背着手,在狭窄的方寸之地来回踱步。
脚步声极轻,落在木地板上却似乎带着千钧重量,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紧绷的心弦上。
他的目光时而扫过地上那个淡金色的隔绝光幕。
光幕内。
岳秀秀的身影轮廓隐约可见,正茫然无措地蜷缩着。
……
“该死!”
陈阳在心中低咒一声。
方才。
他已通过传音,隔着光幕,从那名为岳秀秀的少女口中,套出了更多信息。
过程顺利得甚至让他有些不安。
这少女心思单纯得近乎透明。
有问必答,语气里除了对黑暗环境的不安,便是对自家仙鹤的担忧。
然而。
那些答案,却让陈阳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岳秀秀。
搬山宗新晋结丹长老岳石恒之女。
头上不仅有个身为道韵天骄,在东土年轻一辈中都声名赫赫的大哥岳铮。
更有一位在搬山宗内地位尊崇的元婴供奉,祖父岳苍!
一门三代,道韵筑基,结丹长老,元婴供奉……
这是何等显赫的修真世家!
在东土,这已堪称一方巨擘的嫡系核心血脉!
而自己现在……
不!
是通窍这个混账东西,竟然把这样一位千金,连带其珍视的灵兽仙鹤,给打包偷了回来。
藏在这凌霄宗外城,鱼龙混杂的廉价馆驿房间里!
这已不是烫手山芋,是握在掌心,滋滋作响的雷火霹雳弹!
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神魂俱灭的下场!
“送回去……必须立刻送回去!”
陈阳停下脚步,目光如电射向通窍。
“送回去?”
通窍在桌上艰难地翻了个身,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明显的抵触:
“怎么送?”
“通爷我现在……油尽灯枯,一丝力气都没了!”
“那胎衣神通耗费本源,没个十天半月,根本施展不了第二次!”
“要不你自己送?”
“将她带到搬山宗驻地附近放下……”
……
“我疯了?!”
陈阳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可思议:
“那搬山宗仅次于东土六宗,感应何等敏锐?”
“我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带着岳秀秀靠近……”
“不等我放下人,恐怕就被神识锁定了!”
“到时候我怎么解释?说在路上捡的?搬山宗会信?那岳铮是讲理的人吗?!”
通窍语塞。
陈阳说得没错。
贸然前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一旦被搬山宗察觉,恐怕根本不会给开口解释的机会,直接便会动手擒拿甚至格杀!
……
陈阳指望不上通窍给主意,只能自己思索。
“那……干脆丢到大街上?或者城外僻静处?”
陈阳脑海中闪过更危险的念头。
但随即便否定了。
且不说此举对那单纯少女是否太过残忍,风险同样巨大。
万一她在被路人发现,或自行回宗前出了什么意外……
那后果,陈阳不敢想象。
似乎……
陷入了死局。
留下是祸,送走是险。
丢弃是不仁更是大险。
就在陈阳心乱如麻,额角青筋隐隐跳动之际。
耳边通窍那絮絮叨叨,反复念叨的声音再次钻进脑海:
“陶碗……把陶碗给我……我要叫我小弟出来……非得让搬山宗那些混账好看……报仇……”
陶碗?
小弟?
陈阳猛地转头,看向那被隔绝了视听的岳秀秀和仙鹤。
他再次以神识仔细探查……
岳秀秀确确实实只有炼气期修为,而且似乎根基不算太牢,连炼气圆满都未曾达到。
那仙鹤也只是普通驯养灵兽,气息温和,无甚攻击性。
暂时……
应该不会被察觉。
陈阳眼神一厉,不再犹豫。
他迅速抬指,又连续数道法诀打出。
不仅加固了笼罩岳秀秀的光幕,也将地上昏睡的仙鹤同样罩入一个更加稳固的隔绝禁制中。
确保内外声音,视线,神识彻底隔绝。
做完这一切。
他才小心翼翼地从储物袋深处,取出了那尊古朴无华的陶碗。
通窍见状,精神似乎都振作了少许。
“对!对!就是它!快,按我说的做!”通窍催促道。
陈阳依言,将陶碗捧至窗边小几上。
窗外。
夜色正浓,一弯弦月高悬中天,清辉如水,静静流淌入室。
他取来清水,缓缓注入碗中。
水面微漾,渐渐平静,倒映出窗外那弯明月的清晰影子。
仿佛将一片小小的夜空,拘入了这方寸陶碗之中。
清水,月影。
此情此景,让陈阳心中一动。
蓦然想起了许多年前,自己奇思妙想,引动陶碗复制之能时的情景。
那时。
他将陶碗置于阳光下,碗中清水倒映太阳,他突发奇想投入灵石,试图复制太阳……
结果引来了一场火灾。
难道……
这陶碗中的生灵,与日月星辰有关?
“别发呆了!”
通窍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快,握住陶碗!”
“将你的灵力,尤其是道基本源中的灵气,缓缓注入其中!”
“寻常灵石不行,唤醒我小弟,需要的是修士道基本源之气的滋养!”
陈阳闻言,心头一震。
道基本源!
乃是一个修士的根基所在,至关重要,稍有不慎,损伤本源。
轻则修为倒退。
重则道基崩毁,前途尽废!
“放心!”
通窍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难得语气郑重了些:
“你这道基……嘿,坚固得不像话。”
“换个人我还不敢让他这么干呢。”
“慢慢来,温和滋润即可,不要急。”
陈阳沉默片刻。
点了点头。
他伸出双手,稳稳握住陶碗冰凉的两侧碗沿。
闭上眼睛,神识沉入下丹田。
那块看似普通,却内蕴玄奇的道石之基,静静沉底。
陈阳心念微动。
一丝极其精纯,凝聚着自身修行根本的本源灵气,被小心翼翼地抽离出来。
沿着手臂经脉,缓缓渡入掌中的陶碗。
起初。
陶碗毫无反应。
只是碗中之水,随着灵力注入,泛起了极其细微,几乎不可见的涟漪。
“我进去叫它!这样更容易醒!”
通窍说完,暗红色的身躯一扭,竟化作一道微光。
“噗”地一声。
径直没入了碗中水面之下,消失不见。
陈阳心中一凛。
但手中灵力输送未停。
他能清晰感觉到,随着通窍的进入和自身本源灵气的持续注入,掌中的陶碗,似乎……
有些不同了。
那原本冰凉坚硬的陶土质感,仿佛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润。
更让陈阳惊疑的是。
他隐隐感觉到,从陶碗深处,传来一种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
律动!
仿佛心跳。
沉稳,缓慢。
带着一种古老而浩瀚的韵律。
“这……”
陈阳屏住呼吸,继续维持着灵力的稳定输送。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碗中水面上。
那弯明月的倒影,在注入的灵力与碗中某种未知变化的共同作用下,似乎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明亮。
银辉流转,仿佛活了过来。
陈阳看得有些入神。
那月影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逐渐占满了他全部的视线。
清冷的银辉仿佛带着魔力,将他整个心神都吸了进去。
周遭房间的景象,地上的光幕,窗外的夜色……
一切都在迅速淡去,模糊,消失。
恍惚间。
陈阳发现自己已不在那间逼仄的馆驿客房。
脚下无实地,头顶无苍穹。
他置身于一片无垠的,深邃的虚无之中。
远方。
是无数细碎如尘,明灭不定的星辰光点。
冰冷而遥远。
近处。
漂浮着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乱石。
沉默地悬停在永恒的寂静里。
而他的正前方,景象更是恢弘得超乎想象……
左侧,是一轮巨大到难以形容的银白色球体,表面坑洼起伏,流淌着水银般的清冷光华。
正是那轮他从小看到大的明月。
只是此刻……
它如此之近。
近得能感受到那股亘古的苍凉与孤寂。
右侧。
则是一团燃烧着无穷光与热的炽烈火球。
金红色的烈焰无声翻腾,散发出令神魂都感到灼痛的恐怖威能。
那是……太阳?
日月同辉,悬于虚无。
巨大的体积差带来无与伦比的视觉冲击力。
让陈阳心神摇曳,几乎无法思考。
而就在这日月之间。
无尽的虚空背景下,一道身影,正以超越理解的速度穿梭,闪现!
那是一个身姿修长的男子,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残影。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一头长及腰际的头发。
并非纯粹的白,也非纯粹的金。
而是一种奇异的,仿佛凝结了月华与日辉的霜白鎏金色。
在虚无中拖曳出迷离的光轨。
陈阳心中蓦然升起一股强烈的警兆!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面对无法理解之存在的恐惧与警惕,瞬间攫住了他。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
全身紧绷。
仿佛感应到了这道来自蝼蚁的注视,那穿梭于日月之间的身影,骤然一顿。
紧接着。
他……转过了头。
陈阳终于看清了……
或者说,他以为自己看清了。
那并非一张具体的面容。
而是一双眼睛的感觉。
那眼神穿越了无尽的时空距离,瞬间刺入陈阳的神魂深处!
其中蕴含的,是……
一种漠视万古,屠戮苍生如刈草的绝世凶戾!
是视天地为囚笼,视众生为蝼蚁的冰冷与暴虐!
生死轮回,大道崩毁……
仿佛都只在他抬眸一瞥之间!
“轰——!!!”
没有任何声响,但陈阳的识海中仿佛有宇宙初开般的巨响炸裂!
他看到自己的身体,从指尖开始,如同风化的沙雕,寸寸崩解、湮灭。
血肉、骨骼、经脉、丹田……
连同那块坚固异常的道石之基,都在那一眼之下,化为最细微的尘埃,消散于虚无。
没有痛苦,没有挣扎。
甚至没有时间感受恐惧。
有的,只是彻底的,绝对的……
无!
比当年在地底经历生死劫时更加彻底。
那时,至少意识尚存,还能感知到顽强的生机在抵抗。
而此刻,是存在本身被彻底抹去,归于永恒的寂灭与虚无。
时间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亿万年。
一点微弱的,熟悉的感觉,如同深海中浮起的气泡,缓缓上涌。
陈阳猛地睁开了双眼!
急促的喘息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他首先感觉到的是身下硬实的木板,鼻端是房间内熟悉的,略带陈腐的气息。
窗外。
天色已蒙蒙亮,深蓝的夜幕边缘泛起鱼肚白,晨光熹微。
他还活着。
还在馆驿的房间里。
陈阳第一时间内视己身。
下丹田处,道石之基完好无损,安安静静,散发着沉稳浑厚的气息。
体内经脉畅通。
灵力虽有些亏空,但运转无碍。
神魂也未有损伤,只是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与冰冷,依旧残留着些许痕迹。
让他心有余悸。
方才那一切……是幻象?
是唤醒陶碗生灵时产生的精神冲击?
还是……某种跨越时空的真实窥见?
他无法确定。
……
“二哥……”
一个恭敬的,略显稚嫩腼腆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在身旁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陈阳一怔。
循声望去。
只见桌上,陶碗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团……东西。
约莫小半个巴掌大小,通体雪白,质地看起来柔软而富有弹性。
表面光滑,没有五官,没有四肢。
就像一块刚刚蒸好,还未切开的……
“年糕?”
陈阳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他想起了通窍曾经提过它小弟的名字,当时还觉得古怪。
“正是小弟!”
那团年糕似乎很高兴被认出来,声音依旧恭敬:
“小弟年糕,见过二哥!多谢二哥耗费道基,将我唤醒!”
说着。
那雪白的身体还微微上下晃动,似乎在行礼。
陈阳定了定神。
暂时将方才那骇人的幻象压在心底。
他伸出手掌,平摊在桌上。
年糕乖巧地跳了上来,落在陈阳掌心。
触感温凉,柔软却不松散,带着一种奇异的韧劲。
陈阳用手指轻轻捏了捏,又仔细打量了一番,不由得喃喃:
“还真是一块……年糕。”
“对呀对呀,二哥好眼力!”
年糕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欢喜:
“这就是小弟的本体模样!大哥方才跟我说过二哥的事情啦!二哥真厉害!”
陈阳闻言一愣。
这态度……
和通窍简直是两个极端。
通窍是嚣张跳脱,满嘴跑船。
眼前这年糕却是恭敬拘谨,礼貌周到。
“不必多礼。”
陈阳摇摇头,好奇心被勾起:
“我听通窍说,你很有些本事?不知……可否让我见识一二?”
他需要知道这新唤醒的生灵到底有何能力,或许能对解决眼前的困局有所帮助。
“本事?”
年糕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我……我才疏学浅,都谈不上什么本事,就是会一点点微末伎俩,怕污了二哥的眼。”
陈阳闻言又是一愣。
这谦逊得……有点过分了吧?
通窍可是把它吹得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还指望着它去找搬山宗报仇呢。
“咳!年糕!让你露两手就露两手!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这是大哥的命令!”
通窍不知何时已经从陶碗里出来了,盘在碗沿上。
摆出大哥的架子。
“是,大哥!”
年糕立刻应声,似乎对通窍很是敬畏。
它停顿了一下。
仿佛在思索展示什么。
紧接着。
陈阳掌心的年糕,身形开始缓缓扭动,拉伸,变形。
不过一两个呼吸,它竟然……
变成了一只放在地上的,再普通不过的蒲团!
颜色、纹理、甚至那种编织物特有的轻微磨损感,都栩栩如生!
陈阳瞳孔微缩!
这不仅仅是外形变化!
他立刻放出神识,仔细探查这只蒲团。
没有灵力波动,没有生命气息,甚至连构成物质的那种最基础的存在感,都与真正的蒲团一般无二!
他的神识扫过,反馈回来的信息明确无误……
这就是一个陈旧的蒲团。
仅此而已。
若非亲眼所见,他绝对无法相信。
这蒲团前一刻还是一个能说会跳的生灵!
“这隐匿变化之术……连我的神识都完全看不透!”
陈阳心中震惊。
他自问筑基之后,神识在同阶中已算敏锐,却在此刻毫无所觉!
那蒲团又扭动了一下。
变回了雪白的年糕本体,依旧恭敬地待在陈阳掌心。
“献丑了,献丑了。”
年糕的声音带着腼腆。
“不错!接着变!”
通窍在一旁催促,语气得意。
年糕依言,身形接连变化。
桌上的茶壶,窗边的花盆,墙角的影子,甚至地板上的一块斑驳痕迹……
每一次变化都天衣无缝,以假乱真。
陈阳的神识探查均告无功。
“只能变化死物吗?”
陈阳压下心中惊异,问道:
“能否变化活物?比如蛇虫鸟兽?”
“能的,二哥。”
年糕答道:
“如果二哥想看,小弟也可以展示。”
说罢。
它身形再次变幻。
先是化作一条通体碧绿,鳞片细密的小蛇,在陈阳掌心蜿蜒游动。
蛇信吞吐,眼神冰冷。
与真蛇无异。
接着又变成一只羽毛鲜亮,叽喳跳跃的麻雀。
甚至扑棱着翅膀飞起一小段,落下时已成了一只毛茸茸,尾巴蓬松的松鼠,抱着不存在的松果。
憨态可掬。
飞禽走兽,虫豸游鱼……
年糕仿佛一个最高明的幻术大师,信手拈来,变化万千。
每一次变化,不仅形神兼备,更连那种生灵特有的气息,微小的动作习惯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且同样能完美避开陈阳的神识探查!
陈阳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死物变化,已堪称绝妙的隐匿潜行,伪装刺探之术。
而这活物变化……
其意义更是非凡!
这意味着,它可以变成任何不起眼的小动物。
潜入许多修士把守严密,或有阵法限制的区域。
去探查消息,去获取情报,甚至……
去做一些人不便亲自去做的事情。
陈阳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了窗外。
天色更亮了一些。
凌霄宗那巍峨的山门,在渐起的晨光中隐隐约约。
一个大胆的,甚至有些疯狂的念头,如同破土的嫩芽,在他心中不可抑制地生长出来。
如果……
如果让年糕变化成一只飞鸟,甚至是一只凌霄宗内常见的灵禽,是不是就有可能……
飞进那扇对他紧闭的大门?
是不是就有可能……
在偌大的宗门内,悄悄打探沈红梅的消息?
这个念头让他心跳骤然加速,血液似乎都热了几分。
他下意识地起身,几步走到窗边,双手撑在窗沿上,目光死死锁定远方那青灰色的山门轮廓。
眼神灼热而专注。
仿佛要将那厚重的石门看穿。
通窍和年糕都被他突然的动作弄得有些茫然。
……
“二哥怎么不看了?”
年糕的声音带着不安和一丝委屈:
“莫非……是小弟变的这些,二哥不喜欢?”
“不知道啊……”
通窍也摸不着头脑,猜测道:
“明明你变得都挺好……估计是你不合他胃口吧?”
“我嘛,喜欢那些威风凛凛的妖兽,陈阳他是人,可能……”
“喜欢看你变人?”
年糕闻言,雪白的身体似乎思索了一下。
“大哥说得对!”
它恍然道:
“二哥喜欢的,肯定是人啊!”
“那……我变一个二哥喜欢的试试……”
它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身体开始再次发生变化。
颜色、形状、高度……都在悄无声息地调整、重塑。
陈阳兀自望着凌霄宗的山门出神。
脑海中翻腾着各种潜入探查的计划与可能,对身后的细微变化并未立刻察觉。
直到……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那脚步声很轻,带着一种女子特有的轻盈,却稳稳地,一步步走近。
陈阳心中警兆忽生,从沉思中猛然惊醒,霍然转身……
视线撞入了一双熟悉的,水灵灵的眼眸。
水青色的长裙,裙摆随着步伐微微摇曳,如同夏日荷塘里初绽的青莲。
墨染般的长发没有束起,就那么自然地披散在肩头身后,衬得肌肤胜雪。
晨光从窗户透进来。
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微光,每一寸五官都清晰得令人心颤。
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
那眼神里。
带着一丝久别重逢的讶异,一丝欲语还休的温柔,还有一丝……
独属于她的,娇憨的询问。
桂花般的淡淡香气,若有若无地飘来,钻入陈阳的鼻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陈阳瞪大了双眼,瞳孔骤缩,身体僵硬,脑中一片空白。
只剩下那三个字在疯狂轰响:
“赵……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