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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的冬日来得又快又急,几场寒风卷过,渭水河畔便已见了冰凌。

未央宫旧址旁的行在,虽燃着熊熊炭火,却依旧驱不散那从门缝窗隙钻进来的刺骨寒意。

刘辩裹着一件厚实的玄色大氅,正伏案批阅奏章。荀彧、陈宫分坐两侧,皆是面色凝重。

案几上,除了关乎关中民生的各类文书,还多了几份来自东方、带着隐晦火药味的密报。

“陛下,袁绍的使者已离开南阳。据南阳眼线回报,袁术虽未明确答应与其兄联盟,但接待规格极高,闭门密谈近两个时辰。

随后,袁术便下令加大了对周边郡县的粮草征调,其麾下大将纪灵所部亦有向豫州边境移动的迹象。”陈宫指着其中一份密报,声音低沉。

荀彧补充道:“兖州方面,刘岱态度依旧暧昧,对袁绍使者以礼相待,却未有任何实质性承诺。

倒是东郡太守曹操,回复得颇为巧妙,言称‘谨守本分,唯冀州牧与陛下马首是瞻’,将难题抛还给了袁绍和朝廷。”

刘辩放下朱笔,冷笑一声:“袁本初这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一边扯着‘清君侧’的大旗,一边忙着串联各方,真当朕是那懵懂无知的孺子,可随意拿捏吗?”

他手指敲了敲案几上另一份来自幽州的密报,“卢公的信,你们都看了。刘伯安接了太傅之位,感恩戴德,北疆暂安。可公孙瓒那边……”

陈宫接口道:“卢尚书在信中提到,公孙瓒对刘虞晋位太傅极为不满,在其军中多有怨言,甚至公然摔砸器物。此人桀骜,恐生异心。”

“异心?”刘辩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对刘虞有异心,未必就对朝廷有异心,至少现在不敢。他对袁绍,可是积怨已深。”

荀彧闻言,若有所思:“陛下之意是……祸水东引?”

“不是引,是顺水推舟。”刘辩站起身,走到那张巨大的地图前,手指从幽州右北平的位置,猛地向下一划,直刺冀州渤海郡的后背,

“公孙瓒与袁绍因争夺冀州地盘,早已势同水火。袁绍如今想撇开公孙瓒,独自拉扯联盟对付朕,公孙伯圭岂能甘心?

朕若此时给他一点支持,哪怕只是名义上的,你们猜,这头憋了一肚子火的猛虎,会先咬谁?”

陈宫抚掌笑道:“陛下此计大妙!公孙瓒勇悍,麾下‘白马义从’来去如风,若其能兵发冀州,直捣袁绍后方,则袁绍首尾不能相顾,所谓联盟,不攻自破!至少,也能极大牵制其精力,使其无法全力西顾。”

荀彧较为谨慎,沉吟道:“此计虽好,然亦有风险。公孙瓒若势大,击败袁绍,恐成另一个董卓,届时坐拥幽冀,更难制衡。

且其若出兵,必要粮草军械,朝廷新定,府库空虚,难以实质支援,若其索要,该如何应对?”

刘辩点了点头:“文若所虑,正是关键。所以,朕给他的,不是钱粮,而是‘大义’和‘机会’。”

他回到案前,提笔蘸墨,“朕要下一道明旨,不,是两道!”

“其一,明发天下,申饬渤海太守袁绍,列举其‘阴结党羽,图谋不轨,窥伺神器’等罪状,虽未明确削其官职,但将其野心公之于众,占据道德制高点。这道旨意,要快,要狠,骂得他袁本初跳脚!”

“其二,”刘辩笔走龙蛇,语气决断,“密旨给公孙瓒!加封其为蓟侯,授‘督幽、冀北军事’之权!明确告诉他,袁绍乃国贼,朝廷欲讨之!令其整饬兵马,伺机而动,若袁绍有何异动,可便宜行事,攻击其不臣!朕在长安,盼其捷报!”

“督幽、冀北军事?”陈宫眼睛一亮,“陛下,此职……妙啊!既给了公孙瓒攻打袁绍的合法理由和权力,又将他的行动范围限定在‘冀北’,且是‘督军事’,而非行政,避免了其战后直接掌控冀州的可能。

至于‘伺机而动’、‘便宜行事’,更是活扣,朝廷无需为其行动背书,一切看他公孙瓒自己的本事和决心。”

荀彧也明白了皇帝的用意,这完全是一道空手套白狼的旨意。

不给一兵一卒,一粒粮食,只给一个名分和一个攻击袁绍的许可,便能驱使公孙瓒这头猛虎去撕咬袁绍。

成了,朝廷除去心腹大患;败了,削弱的是公孙瓒和袁绍两方,朝廷无损。

“只是……公孙瓒并非蠢人,他会甘心被陛下当枪使吗?”荀彧仍有疑虑。

刘辩笑了笑,笑容里带着洞察人心的冷冽:“他当然不蠢。但他和袁绍的仇恨是真的,对冀州的野心也是真的。

朕现在送给他一个名正言顺攻打袁绍、夺取冀州地盘的机会,你说他会不会动心?哪怕他知道朕在利用他,这个阳谋,他也拒绝不了!

因为他需要这个‘大义’名分,去堵幽州内部,尤其是刘虞那边的嘴!有了这道密旨,他攻打袁绍,就是奉旨讨逆,刘虞还能说什么?”

“陛下圣明!”陈宫和荀彧齐声道,不得不佩服皇帝对人性与局势的精准把握。

“拟旨吧。明旨即刻发出,传檄各州郡!密旨由王韧挑选最得力的手下,务必亲手交到公孙瓒手中!”刘辩下令。

“臣遵旨!”

……

就在长安的旨意还在路上之时,幽州右北平,公孙瓒的大营内,已是剑拔弩张,杀气盈野。

校场之上,寒风凛冽,却压不住数千白马骑兵冲天的煞气。

人人白袍银甲,胯下清一色神骏白马,鞍挂强弓,腰佩利刃,肃立无声,只有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这便是名震北疆的“白马义从”,公孙瓒赖以纵横塞外的核心精锐。

点将台上,公孙瓒一身亮银锁子甲,外罩白色战袍,按剑而立。

他面容冷峻,目光如电,扫视着台下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儿郎,一股骄悍绝伦的气势油然而生。

“儿郎们!”公孙瓒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在寒风中远远传开,

“袁绍老儿,世受汉禄,不思报效朝廷,反怀豺狼之心,在渤海阴聚兵马,联结匪类,意图不轨!此等国贼,人人得而诛之!”

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直指南方:“我公孙瓒,受朝廷重托,镇守北疆,岂容此獠猖狂!今奉天子密诏,讨伐国贼袁绍,以安社稷!尔等可愿随我,南下冀州,建功立业,博个封妻荫子?!”

“愿随将军!讨伐国贼!建功立业!”数千白马义从齐声怒吼,声浪如同海啸,震得校场周围的积雪都簌簌落下。

这些骑兵多是边地健儿,悍勇好战,对公孙瓒有着近乎狂热的崇拜,闻听有仗可打,还是奉旨讨贼,个个如同打了鸡血,兴奋不已。

“好!”公孙瓒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长剑一挥,“传我将令!全军开拔,兵发河间!目标,袁绍老巢——渤海!”

“吼!吼!吼!”

随着公孙瓒一声令下,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启动。

除了白马义从,还有大量的幽州步卒、辅兵,总数接近三万,号称五万,浩浩荡荡,如同白色的洪流,涌出右北平,沿着滦水南下,直扑冀州北部的门户——河间国。

公孙瓒骑在他的白色骏马上,望着前方苍茫的大地,心中豪情万丈,更有一种压抑已久的愤懑得以宣泄的快意。

刘虞当了太傅又如何?我公孙瓒如今是奉旨讨贼!名正言顺!

他之所以如此急切,甚至等不及朝廷密旨正式抵达,一方面是与袁绍积怨已深,早就想找机会狠揍对方;另一方面,也是要向长安的那个小皇帝,向天下人展示他公孙瓒的实力和价值!

他要让所有人知道,这北地,究竟谁说了算!

他公孙瓒,不是刘虞那种只会安抚怀柔的老好人,而是能征惯战、足以影响天下大势的强藩!

“袁本初,你联合你的,老子打老子的!看谁先撑不住!”公孙瓒狠狠一夹马腹,战马吃痛,嘶鸣着加速前行。

……

蓟城,太傅府。

刘虞自然也第一时间得知了公孙瓒起兵南下的消息。

他拿着那份公孙瓒送来的、措辞还算恭敬的军报,脸色变幻不定。

军报中,公孙瓒声称“得朝廷密旨,袁绍谋逆,令瓒督幽冀北军事,讨伐不臣”,故率兵南下,“以清君侧,安社稷”。

“朝廷密旨……督幽冀北军事……”刘虞喃喃自语,眉头紧锁。

他不久前才接待了持节而来的卢植,接受了太傅的封赏,深感皇恩浩荡。

这才过了多久,朝廷就绕过他这位幽州牧、太傅,直接给了公孙瓒密旨和如此大的权力?

这不合规矩,也让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快和不安。

“使君,”一名属官忧心忡忡道,“公孙伯圭此举,太过莽撞!袁绍势大,岂是易与之辈?

一旦开战,兵连祸结,幽州百姓刚得安宁,又要遭受战火蹂躏!且其言称奉旨,万一……万一是矫诏呢?”

另一名属官则道:“未必是矫诏。卢尚书刚走,朝廷态度明确,要倚重使君稳定北疆。

或许……这真是陛下的意思,欲借公孙瓒之手,牵制袁绍。只是……为何不先知会使君?”

刘虞沉默良久,缓缓道:“伯圭性子急,与袁绍素有怨隙,朝廷若真有意让其出兵,瞒着老夫,或许也是怕老夫……阻挠吧。”他语气中带着一丝苦涩。

他崇尚仁政,不喜兵戈,若事先得知,定然会竭力劝阻。

朝廷和皇帝,显然是摸透了他的心思。

“那我们现在该如何应对?难道就任由公孙瓒胡来?”属官问道。

刘虞叹了口气:“他既然打着奉旨讨逆的旗号,手续齐全,老夫又能如何?强行阻拦,便是违抗圣意,与朝廷对立。

罢了……传令下去,幽州各郡县,严守本土,不得擅自卷入战事。

至于粮草……公孙瓒未向州府提请,我们便只当不知。”

他选择了默认和自保。既然无法阻止,那就划清界限,确保幽州本土不受战火波及。

至于公孙瓒是胜是败,只能听天由命了。内心深处,他甚至隐隐希望公孙瓒能受些挫折,杀杀其骄狂之气。

……

公孙瓒大军南下的消息,如同一声惊雷,首先炸响在冀州北部。

河间国各县猝不及防,面对来去如风的白马义从和如狼似虎的幽州兵,几乎未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高阳、蠡吾、易县等城接连被攻破,守将或死或降。

公孙瓒兵锋所向,势如破竹,直逼河间国治所乐成县。

烽火燃起,告急文书如同雪片般飞向渤海郡的南皮城(袁绍治所)。

南皮,车骑将军府(袁绍自表官职)。

原本因联络各方略有进展而心情稍缓的袁绍,接到河间急报时,正在与谋士们商议如何进一步拉拢曹操、威逼韩馥。

当他听到“公孙瓒率白马义从南下,已连破河间数县,兵围乐成”的消息时,手中的玉如意“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公孙瓒!安敢如此!”袁绍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又由青转红,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气到了极点,

“我未去寻他麻烦,他竟敢先来撩拨虎须!真当我袁本初的刀锋不利吗?!”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这个他正准备联合各方给刘辩施加巨大压力的关键时刻,后院会突然起火,而且是被他一直瞧不起的、那个边地武夫公孙瓒给点了!

谋士郭图连忙上前:“明公息怒!公孙瓒匹夫之勇,不足为虑!其贸然南下,孤军深入,正是我军破敌良机!当速派大将迎头痛击,将其歼灭于河间!”

逢纪也道:“公则所言极是!公孙瓒此来,必是得了长安那小儿的唆使,欲牵制明公!若让其得逞,则联盟之事危矣!必须速战速决,以雷霆之势将其打回去!让天下人看看,与明公作对的下场!”

袁绍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怒火,目光扫向麾下将领:“谁愿为先锋,去破公孙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