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腾科技总部大厦的顶层会议室，视野极佳。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天际线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玻璃幕墙反射着冷硬的光。室内，空气仿佛经过精密过滤，带着一丝淡淡的香氛，温度恒定在人体最舒适的范围。长条会议桌光洁如镜，映照着天花板上嵌入式灯带的柔和光晕。
陈默坐在客位，身上是临时熨烫过的、唯一一套还算得体的深色西装，布料摩擦着皮肤，带来些许陌生的束缚感。他的学生们则穿着新买的衬衫，坐在他稍后方的位置，脊背挺得笔直，眼神里交织着紧张、兴奋和努力维持的镇定。他们像是误入精密仪器内部的几颗原生矿石，与周围极度商业化的精英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对面，是龙腾科技以总裁为首的谈判团队，清一色的深色西装，表情管理到位，笑容标准，眼神里藏着精准的评估和计算。穿着剪裁合体西装、举止越发沉稳的李明远坐在靠近陈默的一侧，偶尔投来一个让人安心的眼神。
合同文本很厚，纸张散发着淡淡的油墨味。条款逐条过，法律术语、利益分配、权责界定、保密协议……龙腾方面派出的法务总监语速平稳，解释清晰，但每一个字都仿佛经过千锤百炼，不容置疑。
陈默的指尖划过纸页边缘，目光快速扫过那些密集的文字。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大脑在“学习光环”反馈的知识库和自身理解力加持下，高速运转，解析着每一段条款背后的潜在含义和可能的风险。遇到几个关于知识产权归属和未来衍生利益分成的关键条款时，他会抬手，用平稳但不容置疑的语气提出质疑和要求修改。
他的语气没有咄咄逼人，却带着一种基于技术底气和逻辑清晰的坚定。每一次开口，都让对面的法务总监略微停顿，需要与身旁的同事低声交换意见，甚至偶尔需要总裁微微颔首授权。
谈判桌上，无声的交锋在杯盏和纸张翻动间进行。
一个关于“极端情况下技术强制授权”的条款被陈默明确驳回。
一个关于“项目主导权完全归属龙腾”的表述被要求修改为“双方联合主导”。
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审计权限”条款，被他增加了严格的限制和提前通知约定。
他不是在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而是在为他的团队，为他所坚信的技术独立性和未来发展空间，筑起一道坚固的防线。每一次据理力争，他都能感觉到身后学生们投来的、混合着惊讶和钦佩的目光，以及体内那因为知识反馈而愈发活跃的思维火花。
龙腾的总裁，一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目光深邃的中年男人，大部分时间沉默地听着，只在关键节点做出决断。他看向陈默的眼神，欣赏之外，多了一丝真正的重视。这个年轻人，远比他想象的更难对付，也更有价值。
最终的合同文本，在多轮拉锯后确定下来。条件优厚得超乎想象：巨额研发资金、顶级硬件支持、独立的实验室冠名权、具有竞争力的分成比例，以及最大程度的技术自主性。龙腾展现出了极大的诚意和长远的眼光。
签字笔握在手中，沉甸甸的。笔尖划过纸张，留下清晰的墨迹。一份，两份……交换，再签。
当最后一份合同签署完毕，会议室里响起了一片克制但真诚的掌声。龙腾的总裁主动站起身，向陈默伸出手：“陈教授，合作愉快。龙腾期待与您和您的团队，共创未来。”
陈默握住那只手，干燥而有力。他能感觉到对方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
“合作愉快。”他回应道，声音依旧平稳。
短暂的庆祝气氛在香槟杯的轻碰中弥漫开来。学生们终于稍稍放松，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抿着杯中金黄色的液体。
陈默只象征性地沾了沾唇。酒精的气息让他胃部微微收紧。他的目光越过人群，再次投向那片巨大的落地窗。城市在脚下延伸，繁华而喧嚣。
就在这一刻，一种极其细微的、被窥视的感觉，如同冰冷的蛛丝，悄无声息地拂过他的后颈。
不是来自会议室内的任何人。那感觉遥远、模糊，却带着一种系统性的、非个人的冰冷审视意味。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无形的透镜，从某个极高的维度，短暂地对准了这个刚刚签署了重要协议的房间。
他端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瞬。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沿着他的指尖滑落，带来一丝凉意。
窗明几净的会议室里，阳光正好。合作的香槟酒液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但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新的目光已经投下。
几乎同时，在城市另一端某栋不起眼的办公楼内，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房间里，屏幕墙上正显示着龙腾大厦会议室内的实时画面，角度刁钻，清晰度极高。画面焦点锁定在陈默略显紧绷的侧脸上。
一个穿着普通夹克、面容平静的男人看着屏幕，对身边操作设备的技术员低声说：“记录。目标‘烛龙’（陈默代号），与龙腾科技达成深度绑定。评估：潜在战略价值显着提升。威胁等级：调升至‘高’。建议：纳入‘摇篮’计划优先观察序列，启动三级背景深化核查。”
技术员无声地操作着，将一道道指令输入系统。
那冰冷的、来自更高维度的注视，并未因协议的签署而放松，反而悄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