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那道痕迹还在发烫。
我趴在地上,手指刚碰到那圈弯弯曲曲的刻痕,额头就猛地一震。银光从皮肤底下冒出来,像是有人在我脑袋里打开了一盏灯。眼前闪出画面——杨默坐在灰白的地面上,手垂着,扳手掉在一边,可他的手指还在动,一下一下,重复划着同一个符号。
“小雅!”沈皓冲过来扶我,声音有点抖,“你流血了。”
我抹了把鼻子,指头上沾了红。不疼,就是脑子像被铁丝缠住,胀得厉害。但我知道刚才看到的是真的。那是杨默最后留下的东西,不是幻觉。
狗王蹲在刻痕旁边,耳朵竖着,脖子上的苹果核串轻轻晃。它没叫,也没动,只是用爪子又往旁边扒了两下,把更多的灰烬扫开,露出完整的符号轮廓。
“这玩意儿……”张兰芳蹲下来,伸手摸了摸地上的线,“像你们说的那个什么信标?”
沈皓已经掏出U盘连上了织网者终端,手指飞快敲着虚拟键盘。“是星轨族的老式编码,紧急联络用的。杨默把它改了,加了个人意识压缩包。”他顿了顿,“他还活着一部分——不是身体,是念头,卡在这段信号里。”
“能放出来吗?”我问。
“不能全放。残留太碎,每次读取只能撑几秒,多了系统会崩。”沈皓抬头看了我们一眼,“而且……每启动一次,周围的东西就会变。”
他说完,空气里忽然压下来一股冷意。远处的地面裂开一道缝,黑雾从里面渗出来,慢慢聚成手臂的形状,朝我们这边伸。
张兰芳立刻站起身,赤霄抽出一半,刀身亮起金纹。“又来这套?”她一脚踩在刻痕前,把我和沈皓挡在后面,“想拿走他的念想?门都没有!”
她双手握刀往地上一插,一圈波纹炸开,像水花似的冲出去三米远。那股黑雾晃了晃,缩回地缝里去了。
“别停。”她喘了口气,“赶紧看,还能捞出点啥。”
沈皓点头,重新输入指令。织网者界面跳出一段进度条,缓慢爬升。
第一段影像只有四秒钟。
杨默抬起头,嘴唇干裂,眼神却清醒。他说了一个词:“节点。”
信号断了。
第二段更短。他抬起右手,比了个手势——拇指和食指圈成环,剩下三指张开。然后画面剧烈晃动,他倒下去,手砸在刻痕上。
“这是……共鸣准备动作。”我突然想起来,“他在实验室教过我们,启动序列0之前要做的姿势。”
沈皓脸色变了:“意思是,噬能体核心有个地方,可以用信念之力打穿。但必须有人在里面引导,同步所有神器的频率。”
“谁?”张兰芳问。
“他说了。”我盯着那段重复播放的手势,“只有‘序列0’能当钥匙。那就是他。”
空气一下子静了。
狗王低吼了一声,转头看向我,眼睛亮得吓人。它往前走了两步,把下巴搭在我膝盖上,然后抬起爪子,轻轻碰了碰我的手。
我明白它的意思。
它在问:你还记得他说过的话吗?
第三段信号加载出来时,整个地面都在颤。黑雾从四面八方涌来,贴着地皮爬行,像一群看不见的虫子。张兰芳咬牙撑着赤霄,刀身嗡嗡响,金光越来越暗。
“最后一次了!”沈皓大喊,“再读一次就得等系统恢复!”
影像闪现。
杨默靠墙坐着,头低着,肩膀塌下去。可当他开口,声音很稳。
“听好了。核心有弱点,叫‘共振节点’。所有人一起上,信念要纯,不能掺杂怕死、后悔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得相信——能赢。”
他停了一下,像是力气不够。
“我在里面等你们。扳手还在,我就没输。”
画面消失。
地面瞬间冷却,那道刻痕也不再发光。四周的黑雾退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出现过。
没人说话。
沈皓拔掉U盘,手有点抖。他低头看着终端屏幕,上面还停着最后一帧画面——杨默的手按在符号上,指尖渗出血。
“如果他已经不行了呢?”他忽然说,“如果他现在只剩这点意识,根本没法引导我们?我们冲进去,不就是送死?”
张兰芳收刀入鞘,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那你也得去。”她说,“不去,他就真没了。去了,说不定还能把他拽回来。”
“可万一……”
“没有万一。”她打断他,“你以为他为啥非得自己进去?他早知道外面的人不敢信这种事,所以只能留下个记号,让我们自己走到这儿来。他算准了狗王能找到路,算准了小雅能读记忆,也算准你会修那个破网。”
她转头看我:“你也听到了吧?他说‘等你们’。不是‘救我’,是‘等你们’。这老小子,嘴硬一辈子,到这时候还不肯求人。”
我点点头。
鼻子里的血已经止住了,可脑袋还是沉。但我清楚记得他说的每一个字。
狗王站起来,走到刻痕正中间,仰头对着天空叫了一声。不是平时那种汪汪,而是长而低的啸音,像是在喊什么人。
它脖子上的苹果核串开始发亮,一圈圈银光扩散出去,落在地上的符号重新热了起来。虽然没有图像,但我们都感觉到了——那下面还有东西在震动,像是心跳。
沈皓闭上眼,把U盘插回接口。
“我接通织网者。”他说,“发全球脉冲。内容就一句:准备链接,目标共振节点。”
“加密等级拉到最高。”我说,“别让ALphA截了信号。”
“放心。”他扯了下嘴角,“这次不用他们同意。”
张兰芳从兜里掏出一个老旧的蓝牙音箱,拍了两下。音乐突然响起来,是《最炫民族风》。
我们都愣了。
“怎么?”她瞪我们,“打仗也不能没气氛?等会儿冲进去,我还想跳两步呢。”
沈皓差点把手里的设备摔了。“阿姨,这是决战!不是社区文化节!”
“一样。”她说,“跳舞是为了高兴,打架也是为了活着。都得有劲儿。”
她把音箱放在刻痕边上,音量调到最大。音乐混着电流声,在空旷的灰白大地上来回撞。
我站到狗王身边,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它蹭了蹭我,然后转身,面对前方翻涌的黑雾。
沈皓的终端亮起绿灯。
“脉冲已发送。”他说,“回应信号正在接入。非洲、西伯利亚、东京……还有三十多个点,全都开了通道。”
“那就走。”张兰芳拎起赤霄,“别让他等太久。”
我们迈步往前。
脚下的地面开始轻微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深处醒来。头顶的星空扭曲了一下,一颗原本明亮的星星突然熄灭。
狗王走在最前面,项圈的光映在地上,照出那道刻痕的影子。它一直没回头,但尾巴轻轻摇了两下。
沈皓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那道符号还在发烫,像一块埋在灰里的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