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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初年,关东黑水间有个靠山屯,屯子北面有座小庙,供奉的不是正经神佛,而是一位黄大仙。这庙虽小,香火却旺得很,十里八乡的人遇到难处,都要求这黄大仙指点迷津。

庙里主事的姓马,人称马老道,其实算不上正经道士,不过是个守庙人。他养着一只毛色油亮的黄皮子,说是黄大仙在人间的化身,能通灵解惑。每逢初一十五,马老道便闭门谢客,独自在庙中与黄大仙“沟通”,次日再将大仙的指示传达给香客。

靠山屯有个赌棍,名叫赵老三,欠了一屁股债,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这日黄昏,他揣着最后几个铜板,醉醺醺地晃到黄大仙庙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仙啊大仙,我赵老三要是再翻不了身,这条命可就保不住了!您老人家发发慈悲,指点条明路吧!”赵老三连磕三个响头,将铜板扔进功德箱,摇摇晃晃地走了。

当晚马老道照例闭门“请仙”,忽然闻到一股异香,见那黄皮子焦躁不安,在供桌上转来转去。他心知有异,忙点上三炷香,闭目凝神。恍惚间,似乎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说:“明日午时,屯东老槐树下有场富贵,告诉那赵老三,是他的造化到了。”

马老道心中一惊,这黄大仙平日只是装神弄鬼,今日怎的真的显灵了?他偷偷睁眼一看,只见那黄皮子双目泛着诡异的绿光,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第二天一早,赵老三又来了,马老道便将“大仙指示”原原本本告诉了他。赵老三将信将疑,但还是去了屯东老槐树下。这一去不得了,竟真在树根处的洞里摸出个布袋,里面装着十块大洋!

赵老三喜出望外,当即买酒买肉,又在黄大仙庙捐了一大笔香火钱。消息传开,黄大仙庙更是声名远扬。

却说屯子里有个张寡妇,丈夫早逝,独自带着病弱的儿子苦熬。这孩子得的是痨病,咳了半年多,眼看一日不如一日。张寡妇变卖家当,四处求医问药,都不见好。走投无路之下,她也来到黄大仙庙。

“大仙啊,我儿才十六岁,您发发慈悲,救他一命吧!若能好转,我愿减寿十年,供奉大仙一辈子!”张寡妇哭得撕心裂肺,将最后一点积蓄都捐了。

马老道见她可怜,本想随便说几句好话打发她走。谁知当晚请香时,那黄皮子又躁动起来,尖声叫道:“屯西乱葬岗有株紫叶草,能治痨病,让她明日午时去采,迟则无效!”

马老道心中骇然,乱葬岗确实有株罕见的紫叶草,但他从没对外人说过。这次他定睛细看,那黄皮子身后隐约有个模糊的影子,似人非人,似兽非兽。

第二天,张寡妇按指示采回紫叶草,煎汤给儿子服下。不出三日,孩子的咳嗽果然减轻,脸上也有了血色。张寡妇千恩万谢,逢人便夸黄大仙灵验。

然而好景不长,半月后的一个深夜,马老道睡得正熟,忽被一阵凄厉的叫声惊醒。他起身查看,只见那黄皮子浑身颤抖,对着庙外龇牙咧嘴。庙门外黑影绰绰,似乎有不少东西在移动。

“马守真,你可知罪?”一个威严的声音在马老道脑海中炸响。

马老道吓得魂不附体,跪地求饶:“大仙恕罪,不知小人犯了何错?”

那声音道:“你借我之名,收受钱财也就罢了,为何答应那张寡妇减寿之请?阳寿天定,岂是你能做主的?更可恶的是,你明知那紫叶草只能暂缓病情,不能根治,却不说破,害那孩子延误医治,如今已病入膏肓!”

马老道冷汗直流:“小人、小人不知啊,那指示不都是大仙您给的么?”

“放屁!”声音怒斥,“我虽非正神,但也修行百年,岂会做这等损阴德之事?是你心中贪念作祟,引来山精野鬼冒充我名,骗人香火!你且看看这些——”

马老道眼前一花,只见庙内突然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有吊死鬼伸长舌头,有溺死鬼浑身滴水,还有几个贼眉鼠眼的狐仙、鼠精,正嘻嘻笑着分香火钱。那指示赵老三挖银、张寡妇采药的,正是这几个精怪!

“它们借你之口,满足私欲。赵老三那钱,是它们从邻村王老财家偷来的,如今官府已怀疑到赵老三头上;张寡妇的儿子,本该上月去省城医治,因信了你们的鬼话,现在已无药可救。这些罪业,都要算在你头上!”声音越发严厉。

马老道瘫软在地,磕头如捣蒜:“大仙救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晚了!”声音长叹一声,“我因监管不严,也有罪责。三日后午时,天雷将至,你我都难逃此劫。你好自为之吧!”

话音刚落,庙内鬼影全无,只剩那只黄皮子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接下来两天,马老道如坐针毡。他想说出真相,又怕被乡民生吞活剥;想一走了之,却双腿发软,寸步难行。第三天早晨,他硬着头皮找到张寡妇,塞给她几块大洋,让她赶紧带儿子去省城看病。

张寡妇疑惑不解:“大仙不是说再服几剂紫叶草就能根治吗?”

马老道老脸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就在这时,赵老三被衙役押着,哭爹喊娘地从门前经过——那偷钱的事果然发了。

午时将至,天色骤变,乌云如墨,电闪雷鸣。马老道自知在劫难逃,跪在庙中不住忏悔。忽然,他想起什么,挣扎着爬起来,用朱砂在黄布上写下自己的罪状,挂在庙门前。

“乡亲们!黄大仙庙是骗局!我马守真罪该万死,今日天雷诛邪,大家远离此地!”他声嘶力竭地大喊。

几个过路的乡民见状,纷纷驻足议论,却无人敢上前。

午时正刻,一道闪电撕裂长空,直劈黄大仙庙顶。轰隆一声巨响,庙宇坍塌大半。乡民们惊恐躲避,唯有张寡妇不顾一切冲向庙门——她方才察觉马老道神色有异,返回来想问个明白。

透过滚滚烟尘,张寡妇看到骇人一幕:马老道倒在废墟中,身旁一只焦黑的黄皮子,周围还有几只狐鼠的尸体,皆被雷火烧得面目全非。

马老道尚有气息,见张寡妇过来,惨笑道:“我对不起你...快带孩子去省城...保重...”言毕气绝身亡。

雷雨过后,乡民们在废墟中清理,发现那黄皮子虽被烧焦,身形却比寻常黄鼠狼大上一圈。更奇的是,马老道写罪的黄布竟完好无损,在风中猎猎作响。

此后,靠山屯再无一人敢立黄大仙庙。有人说那真黄大仙修行不足,纵容邪祟,被上天惩戒;也有人说大仙本可逃脱,是为赎罪才甘愿受雷劫。真相如何,无人知晓。

只有屯里老人至今还会叮嘱后生:“举头三尺有神明,莫以为能欺神骗鬼。这世上,真中有假,假中有真,唯独因果报应,丝毫不爽!”

而那张寡妇的儿子,因及时送医,竟真捡回一条命。每年清明,她都会在离屯子老远的十字路口烧点纸钱,既祭亡夫,也祭那马老道和说不清道不明的黄大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