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宇文珏快马加鞭赶回临水小筑,冲进小轩时,里面已不见明月公主的身影,只有苏芷的丫鬟碧珠正手足无措地扶着自家小姐。
只见苏芷瘫软在座椅上,双颊是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眼神迷蒙没有焦距,额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嘴里无意识地发出难受的嘤咛,双手还在不安分地扯着自己的衣领,显然已是神志不清。
宇文珏心头猛地一沉,这症状,分明是中了媚药!
“来人!立刻去找公主殿下!快,另外派人通知拓跋弘!”他厉声对随行的侍卫下令,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和怒意。随即,他大步上前,俯身便要将苏芷抱起。
“你干什么!放开我家小姐!”碧珠见状,吓得脸色发白,也顾不得尊卑,扑上来就想阻拦。
“闭嘴!”宇文珏此刻心急如焚,眼神冷厉如刀,扫了碧珠一眼,那目光中的威压瞬间让碧珠僵在原地,“想救你家小姐就照我说的做!立刻去通知苏医正,让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济世堂医馆!快去!”
碧珠被他吼得浑身一颤,看着小姐越来越不对劲的样子,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可……可是我不能离开小姐……”
“再不去,你家小姐就要没命了!”宇文珏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这药性霸道,拖延不得!”
碧珠被“没命”二字彻底吓住,再不敢犹豫,哭着应了一声“是”,提起裙摆就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宇文珏不再耽搁,用披风将苏芷严严实实地裹住,打横抱起,疾步冲出小筑,翻身上马,将她紧紧护在怀中,一抖缰绳,朝着济世堂医馆疾驰而去。
夜风在耳边呼啸,怀中的少女却如同一个滚烫的小火炉,不安分地在他胸前扭动。她似乎觉得他的怀抱冰凉舒适,本能地往他怀里钻,滚烫的脸颊贴着他的脖颈,柔软无骨的小手毫无章法地在他胸口、颈侧胡乱摸索,带着灼人的温度。
“好热……难受……”她细碎地呻吟着,气息灼热地喷在他的皮肤上,带着少女特有的馨香和一丝药物的甜腻气息。
宇文珏身体瞬间僵硬,一股陌生的燥热自下腹窜起,他猛地咬紧牙关,额角青筋隐现,强行压下体内翻腾的异样。他收紧手臂,将她箍得更紧,防止她乱动摔下去,同时拼命催动胯下骏马,恨不得立刻飞到医馆。他从未觉得一段路如此漫长难熬,怀中少女每一次无意识的蹭动,都像是在挑战他理智的极限。
终于赶到“济世堂”,他抱着苏芷几乎是撞开门冲了进去,声音嘶哑地低吼:“大夫!快看看她!”
坐堂的老大夫被这阵势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查看。他翻开苏芷的眼皮,又搭上她的脉搏,片刻后,脸色变得极其凝重,摇了摇头,对宇文珏低声道:“这位贵人,这位姑娘中的……乃是极其霸道的烈性媚药,药性已深入血脉。老夫……老夫医术浅薄,只能开些清心去火的方子暂时压制,但若要彻底解除药性……老夫……无能为力啊。”
宇文珏的心,随着老大夫的话,一点点沉入冰窟。他看着怀中因极度不适而微微颤抖、脸色酡红、唇瓣干燥微启的苏芷,一股巨大的恐慌和滔天的怒火交织着涌上心头。
无能为力……
宇文珏脑中一片混乱,看着榻上辗转反侧、痛苦呻吟的苏芷。她还那么小,那么单纯,他怎么能……趁人之危?
“热……好难受……救我……”苏芷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像小猫的爪子挠着他的心。她胡乱地挥舞着手,似乎想抓住什么救命稻草,眼角沁出生理性的泪珠,混着汗水滑入鬓角。
宇文珏坐在床沿,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他紧紧攥着拳,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维持最后一丝理智。他不停地望向门口,心中焦灼万分:苏衡怎么还没到?!
就在这时,榻上的苏芷似乎被一阵更猛烈的燥热席卷,她猛地伸出手,用尽了此刻能凝聚的所有力气,猝不及防地抓住了宇文珏胸前的衣襟,用力向下一扯!
宇文珏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抵抗自身的冲动和期盼苏衡到来上,对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毫无防备,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被扯得向前倾倒——
他的唇,毫无预兆地印上了那双因药性而异常红润、微微开启的唇瓣。
那触感柔软、滚烫,带着少女独有的清甜气息,以及一丝泪水的咸涩。宇文珏浑身剧震,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理智、所有的顾虑在这一瞬间被这个意外的接触炸得粉碎。
“唔……”苏芷似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冰凉触感而得到了一丝短暂的慰藉,发出一声模糊的喟叹,甚至无意识地、生涩地回应了一下。
正是这细微的回应,如同一点星火落入油海,几乎要将宇文珏最后的防线彻底焚毁。
“放开我妹妹!!”
一声饱含着惊怒、难以置信的厉喝,如同惊雷般在门口炸响!
苏衡气喘吁吁地赶到,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几乎让他血液逆流的景象——四皇子宇文珏伏在榻上,正与他的妹妹……亲吻?!
苏衡目眦欲裂,一个箭步冲上前,也顾不得什么君臣礼数,伸手便狠狠将宇文珏从妹妹身上扯开,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床榻前,胸口剧烈起伏,眼神如同护崽的凶兽,死死地盯着宇文珏,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变调:
“四殿下!请你自重!你对芷儿做了什么?!”
宇文珏被苏衡猛地扯开,踉跄一步才站稳。他听到苏衡的质问,又见对方那副恨不得生撕了自己的模样,一股混杂着担忧、后怕和被误解的怒火也冲了上来。他眼神锐利地回视苏衡,声音冷硬:
“苏衡!本王若真想对你妹妹做什么,还会让苏芷的丫鬟去通知你过来吗?!”他指着榻上痛苦蜷缩的苏芷,语气急促,“快给她看看!她中的药不对劲!”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匆忙入内,低声禀报:“殿下,找到公主下落了。公主确实被三殿下带走,但马车行至半路,三殿下被人打晕,公主……不知所踪。”
宇文珏心头一紧,又是老三!他强压下对明月下落的担忧,眼下苏芷的情况更危急。他厉声道:“继续找!加派人手,务必找到公主!”
“是!”
侍卫退下后,宇文珏立刻转向苏衡,却见苏衡已坐在榻边,手指搭在苏芷腕间,脸色阴沉得可怕。
“怎么样?”宇文珏急问。
苏衡收回手,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压抑的愤怒和后怕:“是极霸道的烈性媚药……万幸,她饮下的量似乎不多,否则……”他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那快解毒啊!”宇文珏催促。
苏衡深吸一口气,看向宇文珏,眼神复杂无比:“解毒?此药无特定解药。唯一的办法,就是硬扛过去,让药性随着时间慢慢代谢消散。但这过程……芷儿要受大罪了。”
“如何硬扛?”宇文珏追问,心中有不祥的预感。
苏衡闭上眼,复又睁开,眼中满是心疼与决绝:“准备一大桶冰水,让她整个人泡在里面,至少六个时辰!期间需以银针刺穴,辅以我配制的清心镇痛的药汤内服,强行压制药性,引导而出。”他顿了顿,声音沙哑,“这是唯一能保住她清白的法子。”
“泡在冰水里六个时辰?!”宇文珏倒吸一口凉气。眼下虽已入春,但夜晚依旧寒凉,一个壮年男子在冰水中泡上六个时辰都未必受得住,何况苏芷这样娇弱的小姑娘?这简直是酷刑!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他几乎是在低吼。
苏衡猛地看向他,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丝讥讽和质问:“别的办法?四殿下指的是什么办法?那等龌龊之法,能用吗?!!”
宇文珏被他问得一窒,瞬间明白了苏衡所指。他看着榻上因燥热而不断扭动、发出痛苦呜咽的苏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懂了。
“好……就按你说的办。”宇文珏的声音干涩沙哑,他转过身,不再看那令人心碎的画面,对门外沉声吩咐,“立刻去准备冰水!”
京城某处隐蔽的民居内。
明月公主被轻轻放在铺着干净布褥的床榻上。他摘下蒙面的黑布,露出一张轮廓分明、带着草原儿郎坚毅气息的脸庞,正是她在西凉时两情相悦的恋人——巴特尔。他本是西凉王庭一名出身不高却骁勇善战的年轻侍卫队长。
此刻,巴特尔看着明月双颊酡红、眼神迷离、浑身滚烫不住轻颤的模样,那双惯于握刀拉弓、稳定有力的手,竟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他看到她因难受而扯得有些凌乱的衣襟,眼中瞬间涌起滔天的怒火与嗜血的杀意。
三皇子!宇文铭!我巴特尔发誓,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他强压下立刻去手刃仇人的冲动,眼下最重要的是明月。他打来清凉的湿帕子,动作轻柔地擦拭她滚烫的额头和脖颈,试图为她带来一丝缓解。
“热……好难受……”明月无意识地呻吟着,药力在她体内疯狂肆虐,摧毁着她的理智。她感到一只微凉的手抚上她的脸颊,那触感带着一丝熟悉的、令她心安的气息。
她艰难地睁开迷蒙的双眼,视线模糊地聚焦在眼前那张充满担忧和痛惜的脸上。那张脸,曾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里,是她深埋心底、不敢触碰的柔软。
“巴……特尔……?”她声音微弱,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以为是药力产生的幻觉,“是……是我出现幻觉了吗……?”
“明月,是我,真的是我。”巴特尔握住她胡乱摸索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颊上,声音沙哑而低沉,“别怕,我在这里。”
真实的触感和熟悉的声音击碎了明月的怀疑,巨大的委屈和后怕瞬间涌上心头,泪水混杂着汗水滑落。她不再是那个清冷自持的公主,只是一个在爱人面前卸下所有伪装的脆弱女子。
“巴特尔……”她呜咽着,反手用力抓住他结实的小臂,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浮木,滚烫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他靠近,残存的理智在药力的冲击下摇摇欲坠,她仰起布满红潮的脸,眼神迷离而渴求,用尽最后一丝清醒哀求道:
“帮我……求求你……我好难受……”
巴特尔心中那座名为克制的堤坝轰然倒塌。他俯身,带着无尽的痛惜与压抑已久的情感,深深吻住了她灼热的唇。
窗外的月辉悄然隐入云层,简陋的居室内只余彼此急促的呼吸与紧密相拥的身影。起初或许是药力驱使的混沌,但很快,便化作了分离许久的恋人间更为深沉、更为炽热的确认与拥有。巴特尔像是要将所有错过的时光都追讨回来,不知疲倦地探索与给予,而明月,在最初的迷惘褪去后,也彻底沉溺于这份真实而强悍的温暖之中,主动回应。
风浪渐息,明月疲惫却安心地蜷在巴特尔汗湿的怀中。药性散去,理智回笼,她抬眸,指尖轻颤地抚上他坚毅的脸颊,眼中水光闪动,是难以置信的惊喜:“真好……真的是你。” 不是幻象,在她最危难的时刻,守护在她身边的,依然是他。
巴特尔收紧环抱着她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窒息,声音因激动而低哑:“是我,明月。我在这里。”
“你怎么会出现在大周?”她依偎着他,问出心中的疑惑。
巴特尔深深望进她的眼底,那里有他熟悉的倔强,也有他心疼的脆弱:“从你离开西凉的那一天起,我就暗中跟随使团,一路来了这里。我做不到……看着你嫁给别人。”
一股酸楚与巨大的感动瞬间攫住了明月的心,泪水无声滑落,她将脸埋进他坚实的胸膛,哽咽道:“你这个……傻子!太危险了!”
“为了你,一切都值得。”他握住她的手,紧贴在自己心口,那里跳动得无比剧烈,“从明天起,我就守在你身边,寸步不离,绝不让任何人再伤害你分毫。”
明月却摇了摇头,拭去泪痕:“巴特尔,你听我说。”她将自己与四皇子达成的“假成亲,日后和离”的计划,低声而清晰地告诉了他。
巴特尔闻言,先是愕然,随即眼中迸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喜与希望,他猛地再次将公主紧紧嵌入怀中,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太好了!明月!我就知道……你从未真正屈服!”
与此同时,西凉驿馆内。
拓跋弘听着属下关于公主失踪的禀报,勃然大怒,一拳将身旁的矮几砸得木屑飞溅!他额角青筋暴起,眼中杀意沸腾,如同被触犯领地的头狼:
“宇文铭!你这卑鄙小人!竟敢用如此下作手段算计我妹妹!真当我西凉的铁骑是摆设吗?!”他怒吼道,“立刻加派人手!就算掘地三尺,必须把公主给我找回来!”
翌日清晨,天光破晓。
明月公主的身影出现在驿馆门,她的身后,紧跟着那名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侍卫——巴特尔。
得到消息的拓跋弘快步迎来,见到妹妹安然无恙,他先是松了口气,可当他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巴特尔身上时,瞳孔骤然一缩,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明月!你……”拓跋弘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难以置信,他指向巴特尔,“你把他带在身边是什么意思?!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吗?!你即将嫁给大周的四皇子!”
明月毫无畏惧地迎上兄长锐利如刀的视线,她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刻必须坦诚,才能为她和巴特尔争得一线生机。她的声音清晰而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王兄,正因为我记得自己的身份,才知道什么是我真正无法舍弃的。”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巴特尔,那眼神复杂,有依赖,有决绝,更有一种拓跋弘从未见过的、属于女人的坚定,“昨夜若非巴特尔,我早已遭了宇文铭的毒手,清白尽毁,更遑论完成和亲使命?”
她上前一步,声音压低:“而且,事已至此,我已……已是巴特尔的人了。”
“你——胡闹!!”拓跋弘勃然大怒,额角青筋暴起,一把抓住明月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我西凉的公主!你的婚事关乎国运!岂能儿戏?!”
“儿戏?”明月忍着手腕上的剧痛,眼圈微微发红,却倔强地不让泪水落下,“王兄,嫁给一个不爱的人,在一场冰冷的政治联姻中耗尽一生,难道就不是儿戏吗?是宇文铭小人在先,他用那般龌龊手段时,可曾将西凉的颜面、将我这个公主放在眼里?!”
她用力挣脱开拓跋弘的手,指向站在一旁、双拳紧握、因愤怒和心疼而身体紧绷的巴特尔:“至少,巴特尔会用他的命来护我!而不是将我当作可以随意交换、甚至随意凌辱的筹码!”
拓跋弘被妹妹一连串的质问钉在原地,他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和毫不退缩的眼神,又瞥了一眼如同磐石般守护在侧的巴特尔,胸中的怒火与理智疯狂交战。他何尝不恨宇文铭?何尝不心疼妹妹?可和亲大事,牵一发而动全身……
明月语气放缓:“王兄,我与四皇子之间本就无情,只有交易。如今发生了昨夜之事,巴特尔必须在我身边。否则,我宁愿玉石俱焚,也绝不再任人摆布!”
空气仿佛凝固了。拓跋弘死死盯着明月,又狠狠瞪向巴特尔。巴特尔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沉声开口,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王子殿下,巴特尔此身此命,皆属公主。若您不允,巴特尔愿血溅五步,以死明志,也绝不让公主独自面对风雨!”
良久,拓跋弘猛地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带着清晨寒意的空气,再睁开时,眼中虽仍有怒意,却更多了一种被现实碾压后的疲惫与妥协。他挥了挥手,声音沙哑而沉重:
“够了!……巴特尔,你可以留下,以公主贴身侍卫的身份。”他目光如电,警告地刺向巴特尔,“但记住你的身份!若敢行差踏错,连累公主清誉,我第一个亲手宰了你!”
他又看向明月,语气复杂:“至于和亲……计划照旧。但昨夜宇文铭之事,我西凉绝不会就此罢休!这笔账,我会亲自跟他算!”
明月紧绷的心弦微微一松,知道这已是兄长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她微微颔首:“多谢王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