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玦踏着暮色回到别院,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化开的沉郁。他径直走入内室,烛光下,陆明璃正靠在软枕上,脸色比昨日稍好些,但依旧没什么血色。
“今日感觉如何?伤口还疼得厉害吗?”他在床沿坐下,很自然地伸手探了探她的额温,声音放缓了许多。
陆明璃看着他眼底的疲惫,心中微软,轻轻摇了摇头:“好多了,苏先生的药很有效。今日……拓跋王子和明月公主来过了。”
沈玦动作微顿,眸色沉了沉:“他来做什么?”
“探望伤势。”陆明璃抿了抿唇,指尖无意识地揪着锦被的一角,声音低了下去,“只是……那拓跋弘,临走时又说……说要与你公平竞争。”她抬起眼,眸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困扰与一丝无奈,“修远,我……我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沈玦静默了片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张力。他忽然伸出手,轻轻握住她揪着被子的手,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指腹摩挲着她细腻的手背,带来一阵微麻的触感。
“璃儿,”他唤她的名字,声音低沉喑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的占有欲,“我怕我等不了三年了。”
“我现在就想把你娶回家,光明正大地让你做我的沈夫人。”他俯身靠近,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你只能是我的。”
他的话语如同最烈的酒,瞬间熏红了陆明璃的双颊,连耳根都烧灼起来。她被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炽热情愫惊得心慌意乱,下意识地想避开那过于迫人的视线,身子微微后仰,却不小心牵动了脚踝的伤处,轻轻“嘶”了一声。
沈玦立刻察觉,动作顿住,眼底闪过一丝懊恼与心疼。“碰到伤口了?”他问,声音依旧沙哑。
“没……没有大碍。”陆明璃声如蚊蚋,脸上热度未退,眼神闪烁不敢看他,“只是……修远,我身上还不方便……”
沈玦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带着实质的温度,熨烫过她的全身。他并没有退开,反而更凑近了些,几乎与她鼻尖相抵,低声道:“无妨……我们换一种方式。”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不等陆明璃反应,他已低下头,精准地攫取了她的唇瓣,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
陆明璃被他吻得浑身发软,氧气似乎都被夺走,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势。她被他禁锢在怀中,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内剧烈的心跳,以及那份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强烈渴望。
不知过了多久,在她几乎要窒息时,沈玦才稍稍退开些许,额头抵着她的,呼吸粗重。他的眼眸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情动的浪潮。
他握着她的手,缓缓向下,引导她……
烛火轻轻跳跃,在墙壁上投下交织晃动的影。细微的水声与压抑的喘息在寂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混合着彼此逐渐失控的心跳。
陆明璃脸颊酡红,眼睫湿漉漉地垂着,羞得不敢睁眼,任由他带领着自己探索那陌生而令人心悸的领域。她生涩的回应,指尖轻微的颤抖,都如同最好的催化剂。
许久之后,风浪渐息。
沈玦将她汗湿的鬓发拢到耳后,看着她累极蜷缩在自己怀里、连指尖都懒得动弹的模样,眼底的疯狂渐渐被一种深沉的满足与怜爱取代。他拉过锦被,仔细盖住两人,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睡吧。”他低语,手臂将她圈得更紧了些。
陆明璃在他怀中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安心地闭上眼。身体的疲惫与心灵的震撼交织,让她很快沉入梦乡。
转眼便到了苏衡正式向安国公府下聘提亲的日子。
这一日,京城长街喧闹非凡。苏衡虽并非世袭勋贵,但如今是太医院医正,又与安国公府联姻,这排场自是做得十足。提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绵延了半条街,抬着的聘礼一担接着一担,皆用大红绸缎装饰,箱笼敞开处,可见里头珠光宝气、绫罗绸缎、古籍字画,甚至还有几株用特殊法子保持鲜活的名贵药材,引得沿路百姓纷纷驻足围观,交头接耳。
“瞧瞧!那是不是南海的珍珠?个头真大!”
“苏医正真是大手笔啊!安国公府这位小姐有福了!”
“听说苏家虽是医道传家,但家底丰厚着呢,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真是好姻缘!”
议论声、赞叹声不绝于耳,喜庆的锣鼓唢呐声更是将气氛烘托得热烈无比。安国公府门前,不仅府中管家仆从早已候在门外,连安国公楚珩本人,也亲自站在大门前的石阶上相迎!
这一举动,无疑表明了安国公府对这门亲事的高度认可与重视。楚老国公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脸上带着难得的、发自内心的笑意,看着稳步走上前、恭敬行礼的苏衡,亲自伸手虚扶了一下,朗声笑道:“好,好!贤侄不必多礼,快府内请!”
周围围观的人群中再次爆发出阵阵惊叹,这场提亲的规格和脸面,可谓是给足了。
与安国公府门前热闹融洽的气氛截然相反,三皇子宇文铭府邸的书房内,却是一片压抑的低气压。
窗户紧闭,却仿佛依旧能隔绝不断那隐约传来的喜庆锣鼓声。宇文铭负手立于窗前,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楚珩这老匹夫……!”他几乎是咬着牙,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愠怒,“拒绝本王的示好,还如此高调地与苏衡联姻,这是摆明了要站在本王的对立面,和沈玦那边靠拢了?”
他猛地转身,冷笑一声,“看你们能得意多久!”
他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纸条,提起笔,蘸饱了墨,手腕悬停片刻,眼中闪过狠辣算计的光芒,随即落笔,写下了一行看似没头没尾,却足以撩动对方心火的话语:
“沈陆情深,鹣鲽难分。王子之憾,或在‘名正言顺’四字。若得‘名分’,或可断其根基,趁虚而入。”
写罢,他轻轻吹了吹墨迹,待字迹干透,将纸条仔细折好,对着空无一人的墙角低声道:“安排人送去驿馆,不留痕迹。”
安国公府内,楚珩坐在上首,看着下方风姿清雅、举止得体的苏衡,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赏。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声音洪亮而带着长者的慈和:“衡儿,我们便先将亲事正式定下。选个吉日,先把纳采、问名之礼走完。至于这婚期……”
楚珩眼中精光一闪:“老夫会亲自入宫,向皇上求一道赐婚圣旨。”
苏衡闻言,立刻起身,“苏衡……多谢国公爷。”他心中明白,安国公亲自求取圣旨,不仅是为孙女增添荣耀,更是为他这个并无雄厚家世的孙女婿,在京城立足、抵御潜在风雨,加上了一道坚实的护身符。
楚珩看着他恭敬知礼的模样,心中更是满意,故意板起脸,眼中却带着笑意:“还叫国公爷?”
苏衡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耳根不禁有些泛红,他抬起头,迎上楚珩鼓励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再次郑重行礼,声音清晰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是,苏衡……谢过祖父!”
这一声“祖父”叫出,楚珩脸上的笑容彻底绽开,连声道:“好,好,好!这才是一家人!”他亲自起身,将苏衡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如此拘礼。月华那丫头性子直,往后你多担待。”
安国公楚珩看着苏衡,眼中带着长辈了然的促狭笑意,挥了挥手道:“行了,正事说完了,就别在这儿陪我这老头子了。月华那丫头在后头的园子里,你去找她说说话吧。”
苏衡耳根微热,恭敬应了声“是”,又行了一礼,这才转身,朝着国公府的后园走去。
楚月华正站在一株开得正盛的海棠树下,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地拨弄着垂下的花枝,眼角余光却不时瞥向来的方向。今日她穿着一身绯色衣裙,衬得肌肤胜雪,少了几分平日的英气,多了几分待嫁女儿的娇柔。
看到苏衡的身影,她眼睛蓦地一亮,脸上瞬间绽开明媚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苏公子!”
苏衡在她面前站定,看着她因欣喜而泛红的脸颊,心中一片柔软,温声道:“还叫苏公子?”
楚月华被他问得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霎时飞起两朵红云,比身后的海棠还要艳丽几分。她有些无措地低下头,脚尖轻轻碾着地上的小石子,声如蚊蚋,带着少女独有的娇嗔:“那……不然叫什么嘛……”
苏衡看着她这副难得的小女儿情态,心头仿佛被羽毛轻轻搔过,痒痒的,暖暖的。他往前凑近一步,声音压低,带着诱哄般的温柔:“你说呢?该叫什么?”
楚月华只觉得脸颊烫得厉害,心跳如擂鼓。她飞快地抬眸瞥了他一眼,对上他那含笑的、专注的目光,像是下定了决心般,用细若游丝、却清晰无比的声音唤道:“衡……衡哥哥……”
这一声“衡哥哥”又轻又软,带着无限的依赖与亲昵,瞬间击中了苏衡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他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和冲动涌上心头,什么礼法规矩都被抛到了脑后。
“月华……”他低唤一声,再也克制不住,伸出手臂,用力将她拥入怀中。
楚月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惊得轻呼一声,但随即便温顺地靠在了他胸前,脸颊贴着他微凉的衣料,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里传来的急促有力的心跳声。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带着淡淡的药草清香,让她感到无比的心安与幸福。
苏衡低下头,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娇颜,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红唇润泽,如同待人采撷的花瓣。他的目光变得深邃,缓缓低下头,朝着那诱惑已久的唇瓣靠近。
楚月华似乎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心跳得更快了,紧张地闭上了眼睛,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他腰侧的衣料。
两人的呼吸交织,距离越来越近,就在双唇即将触碰的刹那——
“小姐!小姐!前厅……”一个丫鬟的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
如同被惊扰的鸳鸯,两人瞬间弹开。楚月华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慌忙背过身去,手忙脚乱地整理着其实并不凌乱的衣裙和发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衡也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迅速恢复了平日温润的模样,只是耳根那抹未褪的红晕泄露了他方才的动情。
那丫鬟跑近,看到自家小姐面红耳赤、苏医正也是一副不太自然的样子,虽不明所以,但也察觉到似乎来得不是时候,声音不由得小了下去:“……前厅……老爷让问问,是否留苏医正用晚膳……”
楚月华强作镇定,声音却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知……知道了,我稍后自己去回祖父。”
丫鬟觑着两人神色,不敢多留,连忙应声退下了。
待丫鬟走远,楚月华才偷偷松了口气,转过身,嗔怪地瞪了苏衡一眼,那眼神水汪汪的,带着羞意,更添风情。
苏衡看着她这娇俏的模样,忍不住低笑出声,方才那被打断的旖旎虽有些遗憾,但怀中残留的温香软玉之感,和那一声萦绕耳边的“衡哥哥”,已足够他回味良久。他再次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晚膳……我便不留了。改日再来看你。”
楚月华红着脸,轻轻“嗯”了一声,指尖在他掌心悄悄挠了一下,算是回应。
海棠树下甜蜜冲淡了外界的一切阴霾。
与此同时,驿馆内。
拓跋弘捏着手中新收到的纸条,眉头紧锁,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布满阴云。纸条上的字迹与上次告知他陆明璃遇险的那封匿名信如出一辙,同样是常见的纸张,毫无特色的笔墨。
“沈陆情深,鹣鲽难分。王子之憾,或在‘名正言顺’四字。若得‘名分’,或可断其根基,趁虚而入。”
他反复咀嚼着这几句话,指尖用力,几乎要将纸条捻破。
“名正言顺……名分……”他低声念着,眼神变幻不定。
“上次的信查无所获,居然又来了!”拓跋弘烦躁地将纸条拍在桌上,“藏头露尾的东西!到底是谁?”
他站起身,在屋内踱步。
“哼,想拿本王当枪使?”拓跋弘眼中闪过一丝戾气。他虽然渴望得到陆明璃,这种躲在暗处煽风点火的行径,让他极为不齿,也心生警惕。
然而,纸条上的话,却又像一根刺,悄无声息地扎进了他心里。沈玦与陆明璃之间那无法跨越的伦常鸿沟,确实是他们关系中最薄弱的一环……
他走到窗边,望着大周京城繁华的街景,眼神复杂。竞争,他绝不会放弃。但这“名分”之事,该如何运作,是否需要利用,他需要好好思量。绝不能轻易着了那幕后黑手的道,但若有合适的机会……他眼底掠过一丝野性的光芒,他也绝不会手软。
“来人!”他沉声唤道,“继续查!就算把京城翻过来,也要给我找出这写信的老鼠!”他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将他,将陆明璃,都当作棋子来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