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辰盯着那座停摆的战术钟,秒针刚跳了一格,手机屏幕就亮了。
六点整。
他抓起外套套上,顺手将草药纸包塞进内袋,指尖碰到底部还残留着一点碎叶的触感。这玩意儿从悬崖副本带回来后就没扔,像某种执念的锚点。现在它贴着胸口,随着步伐轻轻摩擦肋骨,有点痒,也有点沉。
外面天还没亮透,风刮得紧,营区后巷的铁门虚掩着,像是被人故意留了条缝。他没多想,翻过矮墙直接抄近道往市档案馆摸去。路上一辆环卫车慢悠悠开过,水箱漏了一路,地面湿漉漉反着光。
档案馆东侧通风口在监控死角,但昨晚系统提示里说的“十五秒断电”才是真正的窗口。他蹲在墙根下,盯着腕表倒计时——五、四、三……
灯灭了。
他抬手拆格栅,动作利落得不像第一次干这事。竖井窄,肩膀卡了一下,但他顺势一滑,整个人钻了进去。管道内壁积灰厚,爬行时膝盖和手肘蹭出沙沙声,三十米距离用了不到十二秒。
落地时脚底踩到一张废纸,发出轻微脆响。
他屏住呼吸,背靠档案架站定。黑暗中只能靠触觉辨位,手指沿着文件夹脊背快速扫过,年份标签大多模糊,有些甚至脱落了。他闭眼回想剪报上的信息:七月十六日,市医院,手术记录篡改。
199x年外科卷宗区。
指尖忽然碰到一个凹陷的编号刻痕。
Yh-716。
抽出卷宗的瞬间,一丝幽蓝微光从夹页渗出——是张未冲洗完全的x光片,还在释放残余荧光。借着这点光,他看清封面字迹:“医疗事故调查备忘录”。
翻开第一页,多处文字被墨水涂黑,关键证人名单整页撕走,只剩钉孔边缘参差不齐。继续往后翻,一张泛黄合影夹在中间,背面写着“当日值班医护团队”。
他掏出随身放大镜,对准照片里一名护士的手。
她正低头写病历,笔握得很低,拇指压在食指侧面,手腕向左倾斜十五度。典型的左利手长期书写姿势。
齐辰心里咯噔一下。
昨天凌晨警方通报的碎尸案细节突然蹦出来:尸块切割面平滑,角度统一,尤其是第三肋骨处有一道弧形收刀,收尾干净利落,像某种固定流程的收工动作。
他掏出手机调出通报截图,一边看一边在脑子里建模。三维视角旋转,切口轨迹自动拟合——那道弧线,和胸腔手术开合时最后一刀的走位,几乎重合。
不是巧合。
能这么精准控制力道和角度的人,必须对手术解剖路径极其熟悉。再加上左利手这个特征……大概率是个惯用左手的外科医生。
他正要合上卷宗,忽然觉得掌心一烫。
不是温度,是一种类似电流窜过的震颤感。
【“警界风云”副本已激活,剩余时间71小时59分58秒。本次体验主题:犯罪侧写大师。】
系统语音依旧是那副欠揍的沙雕腔调,但这次没带调侃,反而异常简洁。
紧接着,一股陌生的感知涌上来,像是有人在他脑内开了个新程序。视野边缘浮现出半透明的数据流,自动标记出照片中护士颈部血管走向、肩胛骨间隙、胸椎连接点——全是人体最脆弱的解剖节点。
“危险感知”天赋,触发了。
可让他头皮发麻的是,这感觉不是冲着照片来的。
是冲着**那种切割方式本身**。
就像猎犬闻到了同类的气息——不,更准确地说,是闻到了猎人的刀。
他猛地意识到一件事:凶手留下这些切口,根本不是为了藏匿身份,而是在炫耀。
这是签名,是宣言,是只有懂行人才看得懂的暗语。
而这张二十年前的照片,可能是第一具尸体。
他迅速抽出照片,用防静电袋封好,又从卷宗里挑了几页没被毁掉的技术记录塞进怀里。刚合上档案,头顶传来嗡的一声——供电恢复了。
走廊尽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没走原路,而是绕到档案架另一侧,找到应急通道标识。推门时感应灯亮起,照见楼梯拐角站着个穿制服的老刑警,手里拎着保温杯,眉头皱成一团。
“谁?”
齐辰没答话,侧身闪进阴影,等对方走近才从背后递上证件——是龙牙部队临时协查许可,铁砧签的字,有效期三天。
老刑警接过一看,脸色变了两变:“你就是上面派来盯旧案的?”
“不算盯,只是查点关联线索。”齐辰语气平静,“您应该刚接手碎尸案吧?”
“胡扯!”老头声音压低但带着火气,“那案子归刑侦支队管,你们部队插什么手?再说Yh-716这种陈年旧档,早就封存了,谁给你开的权限?”
齐辰没解释,只问:“您见过左利手做胸腔开合吗?”
老头一愣。
“我是说,主刀的那种。不是辅助,是从左边持刀切入,一刀拉开胸骨,收刀时走弧线,像缝衣服收针那样利索。”
老刑警眼神变了。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却又说不出话。
齐辰知道他懂。
这种操作太反常规,正常外科培训不会教,只有极少数左撇子医生会自行调整站位和手法。而能做到收刀如艺术的,全城不超过五个。
“我刚看了通报,”齐辰把照片递过去,“第三肋骨切口,和二十年前某次手术记录里的缝合图,轨迹一致。如果我没猜错,最近发现的那些尸块,切割工具也不是普通刀具,而是——”
“柳叶刀。”老刑警接了句,声音有点抖。
两人同时沉默。
雨开始下了。
豆大的雨点砸在走廊玻璃上,噼啪作响。远处解剖室的灯亮了起来,惨白的光透过雾气,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齐辰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卷宗复印件,已经有点潮,边角微微卷起。他把它抱紧了些,迈步朝解剖室方向走。
老刑警在后面喊:“你不能进去!手续不全,程序不对!”
齐辰没停。
“我知道是谁干的还不一定破得了案,但至少现在,我知道他在跟谁对话。”
他推开解剖室门,冷气扑面而来。
室内不锈钢台面上躺着一具尚未缝合的尸体,胸口敞开,肌肉层整齐分离,露出淡黄色脂肪和灰白色筋膜。雨水顺着高窗流下,在灯下划出扭曲的纹路。
他站在门口,目光落在死者左侧锁骨下方一处细微切口上。
那里,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弧形收刀痕迹。
和照片里护士的胸骨位置,完全对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