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高窗边缘往下淌,解剖室的灯管闪了一下,尸体胸口敞开的切口在冷光下泛着湿痕。齐辰站在不锈钢台前,手指轻轻搭在卷宗复印件上,纸页已经被潮气浸得微微发皱。
他闭上眼。
老刑警还堵在门口,手里保温杯捏得死紧,语气像在训新兵:“你站这儿装神弄鬼也没用,程序不走完,谁都不能碰案发现场记录。”
齐辰没睁眼,也没动。
他的脑子正在拆解一具看不见的尸体——不是靠眼睛,而是靠刚塞进脑内的那套“犯罪侧写”系统。它不像战术推演那样讲地形和火力点,更像把一个人的性格、习惯、情绪全摊开成数据流,从动作反推人格。
第一帧画面是第三肋骨的收刀弧线。
太顺了,像是练过千遍的动作收尾。这不是杀人泄愤,是完成某种流程。而能对胸腔结构熟到这种程度的,要么是屠夫,要么是医生。但屠夫不会讲究弧度收针般的利落感。
第二帧:所有尸块切割面角度一致,肌肉剥离层次分明,没有多余刮擦。说明工具稳定,手稳,环境干净——凶手不在慌乱中作案,甚至可能有固定操作台。
第三帧:左手痕迹。
左利手主刀本就罕见,加上柳叶刀的使用惯性,手腕发力方式会形成特定肌群记忆。这种记忆不仅体现在刀路上,还会渗透到日常行为里——比如开门、写字、甚至按电梯按钮。
他脑中自动拼出三个关键词:
**左撇子。手术控。洁癖。**
还没睁眼,耳边就传来老刑警冷笑:“看两眼尸体就能画像是吧?那你倒是说说,他长什么样?抽烟不?养狗吗?星座是不是天蝎座?”
齐辰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东墙。
那里原本空无一物,可就在一道闪电劈下的瞬间,墙面被照得通亮——一枚暗红色的手印赫然浮现,位置偏高,五指张开幅度不大,拇指在外侧,指尖朝下,像是有人踮脚时用左手撑了一下。
老刑警声音戛然而止。
齐辰走上前,没碰手印,只是比对了一下高度和角度。然后从怀里抽出一张草稿纸,快速画出一个握刀姿势示意图:食指压在刀背上,中指贴柄,拇指与小鱼际共同支撑发力——典型的外科左手持刀姿态。
“他身高大约一米七五到一米七八,”齐辰开口,语速平稳,“常年穿手术服,袖口习惯往上翻一圈,方便洗手消毒。指甲剪得很短,但边缘打磨过,不喜欢粗糙感。家里卫生间一定贴了防滑垫,毛巾叠成方块,牙刷头朝上放在玻璃杯里。”
老刑警嘴唇动了动:“荒唐……这也能猜?”
“不是猜。”齐辰指着墙上手印,“你看五指间距紧凑,掌纹压力集中在掌根和拇指球部,这是长期握器械形成的肌肉定型。普通人按墙不会这么用力,只有习惯性施压的人才会留下这种印记——就像握刀时对抗组织阻力的感觉。”
他又低头看了眼尸体锁骨下的弧形切口,和手印的位置做了一次空间映射。
“他作案时,站位一定是左侧靠墙,这样视野最完整,动作最舒展。而且……”他顿了顿,“他会清理现场,但不是为了灭迹,是为了保持‘整洁’。对他来说,混乱比暴露更难以忍受。”
话音刚落,手机震动了一下。
【“侧写准确率89.7%,误差范围低于心理画像标准阈值。可调用‘神探副本’历史数据进行交叉验证。”】
系统语音依旧带着点机械味,但这次没插科打诨。
老刑警盯着那行字,脸色变了。
他当然看不懂系统提示,但他看得懂结果——齐辰说的每一句,都像是亲眼见过凶手生活现场。
“你……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他声音低了几分。
齐辰没回答,反而走到解剖台边,拿起镊子夹起死者皮肤边缘的一小撮纤维。
浅灰色,细密,带轻微静电吸附感。
“这不是警局制服材质,也不是环卫工人的工作服。”他眯眼看了看,“更像是实验室白大褂的混纺料子。而且……”他凑近闻了闻,“有点柠檬味,应该是用了含香型柔顺剂。”
老刑警猛地抬头:“市局技术科上周才统一换的新布料!这批衣服只发给了……”
他没说完。
齐辰已经明白了。
某些人,穿着合规的衣服,干着见不得光的事。
他把纤维放进证物袋,顺手将卷宗复印件摊开在台面上,指尖点在Yh-716档案的残页上。
“二十年前那场医疗事故,有没有记录当时主刀医生的惯用手?”
“你连这个都知道?”老刑警终于绷不住了,“当年值班名单早没了,但……我记得有个实习医生是左撇子,后来被调走了,说是‘影响团队协作’。”
“调去哪了?”
“不清楚,档案封了。”
齐辰点点头,没再追问。
他知道,有些答案不能靠问,得靠等。
等对方露出下一个破绽。
外面雨声更大了,走廊感应灯忽明忽暗。老刑警站在原地,手里的保温杯已经凉透,水汽都没了。
“你到底是谁?”他终于问出口,“龙牙部队派你来查旧案?上面什么时候盯上这事了?”
齐辰把证物袋收好,拍了拍外套上的水珠:“我不是来查旧案的。”
“那是来干嘛?”
“我是来听他说话的。”
“谁?”
“那个在尸体上签名的人。”齐辰看着墙上血手印,声音很轻,“他切每一刀,都不是为了藏身份,是在等一个懂行的人看懂。现在我听到了。”
老刑警喉咙滚动了一下,想反驳,却找不到词。
他忽然觉得这间解剖室变得陌生起来。
冰冷的台面,惨白的灯,还有那具被整齐剖开的尸体,仿佛都在无声地作证。
齐辰转身走向门边,脚步很稳。
“明天早上八点,刑侦支队会议室会有案情通报。”他说,“我会提交一份补充报告,建议排查近三年接触过柳叶刀且有左利手记录的医疗人员。顺便……”
他停下,回头看了眼尸体胸前的切口。
“查一下最近半年,谁频繁申请更换手术手套尺码。尤其是从L号换成m号的人。”
“为什么?”
“因为手感变了。”齐辰淡淡道,“一个讲究细节的人,不会容忍任何不适配。如果他换了医院、换了岗位、甚至换了身份,唯一改不掉的,是握刀的习惯。”
老刑警怔在原地。
齐辰拉开门,走廊灯光斜照进来,映出他半边轮廓。
风裹着雨味冲进来,吹动了桌上的卷宗纸角。
那页残破的Yh-716档案,正巧翻到背面,隐约可见一行褪色钢笔字:
“术后器械清点缺失柳叶刀一把。”
齐辰的目光扫过那行字,眼神没变,也没多停留。
他只是把证物袋往内袋一塞,抬脚迈出门槛。
身后,老刑警终于迈步走向那枚血手印,伸手想去拍照取证。
指尖刚触到墙面,头顶灯管“啪”地一声炸了。
黑暗瞬间吞没了解剖室。
只剩窗外暴雨砸在玻璃上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急。
老刑警僵在原地,手停在半空。
而在走廊尽头,齐辰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转角。
他掏出手机,界面弹出一条新提示:
【“神探副本”数据载入进度37%。目标人物行为模型构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