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楼上窗户开合的声音，齐辰没停下动作。他只是把行李箱的拉杆攥得更紧了些，指节微微泛白，脚步却没迟疑。
他知道有人在看。
但谁都没出来，他也装作不知道。
这种告别方式，反倒最像他们之间的风格——不煽情，不说破，一个眼神就够。
他拖着箱子往校门口走，鞋底擦过水泥地，发出规律的沙沙声。一路上遇到不少熟面孔，有刚结束训练的低年级学员，也有路过的教官。看见他，大家都不约而同放慢脚步，有人点头，有人喊一声“齐辰”，还有人干脆立正敬礼。
他一一回应，点头，抬手，敬礼，动作干净利落。
走到主干道拐角，远远就看见那辆黑色通勤车停在校门内侧。车身线条硬朗，轮胎宽厚，像是从演习画面里直接开出来的。车门上那枚银色龙牙徽记，在阳光下闪了一下，像某种无声的召唤。
陈昊已经等在那儿了，旁边站着几位主要教官。他今天难得穿了身整齐的常服，袖口扣得一丝不苟，可站姿还是松垮，双手插兜，一副“我其实很随意”的样子。
“终于舍得下来了？”他瞥见齐辰，扬了扬下巴，“我还以为你要在宿舍住到退役。”
“再晚点，车都该走了。”齐辰把箱子放在脚边，抬头看了眼天空。晴得彻底，连片云都没有，适合出发。
“走不了。”陈昊笑了一声，“这车今天就为一个人服务，你不到，它不敢动。”
不远处一位教官朝这边招手：“齐辰，过来一下。”
齐辰应了一声，转身走向教官队伍。陈昊没跟，靠在路灯杆上，默默看着。
带队教官姓李，是战术课的主讲，一向不苟言笑。此刻他走上前，上下打量了齐辰一眼，忽然伸手，重重拍在他肩膀上。
“龙牙选你，不是因为你成绩多好，也不是因为你拿了几次第一。”他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都听清了，“是因为你这个人，经得起压。”
齐辰站得笔直，没说话。
“上次雪地潜伏考核，零下十五度，七十二小时极限生存，你发烧到三十九度五，还能带着伤员爬回终点线。”李教官顿了顿，“别人是完成任务，你是把命豁出去也要把人带回来。”
周围一片安静。
“龙牙要的，就是这种人。”他盯着齐辰的眼睛，“去了那边，别给咱们军校丢脸。”
“是！”齐辰立正，敬礼，动作干脆得像刀切。
李教官还了个礼，转身走开。
齐辰转头看向陈昊。对方还在原地，脸上那点吊儿郎当的劲儿淡了不少，眼神反而亮得惊人。
“喂。”陈昊开口，“听说龙牙那边，三个月淘汰率百分之七十？”
“数据没公布。”齐辰说，“但应该差不多。”
“那你估计能活多久？”
“活到第一个任务结束。”
“嚯，这么自信？”陈昊往前走了两步，“要是哪天我在新闻上看见‘某特战队员执行任务时失踪’，不会是你吧？”
“我要是真失踪了，新闻也不会报。”
“那我怎么知道你还活着？”
齐辰沉默一秒：“你会知道的。”
陈昊咧嘴一笑，突然抬手，行了个歪歪扭扭的军礼，手指都没并拢。
旁边几个教官看得直摇头，有人小声嘀咕：“这小子又皮痒了。”
下一秒，齐辰也抬了抬手，在额前轻轻一点，算是回礼。
两人隔着几步距离，谁都没再多说。
这时，通勤车司机下了车，打开后车厢门，帮忙把齐辰的行李箱搬上去。车门关上的瞬间，发出一声沉闷的“咔”。
司机回到驾驶位，发动引擎。低沉的轰鸣声响起，车身微微震动。
齐辰深吸一口气，转身拉开后座车门。
就在他一只脚踏进车里的时候，陈昊突然喊了一声：“哎！”
他回头。
“你要是哪天混成龙牙队长了……”陈昊咧嘴一笑，“记得给我安排个顾问职位，工资不用高，管饭就行。”
“你体能还没达标。”
“我可以负责精神鼓舞！”
“那等你先学会站军姿再说。”
“切。”陈昊摆摆手，“你就装吧，反正全校都知道你是‘行走的军规模板’。”
齐辰没再接话，弯腰钻进车内，顺手拉上了车门。
车内空间宽敞，座椅是深灰色防刮材质，窗玻璃 tinted，隔绝外界视线。他刚坐稳，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整齐的掌声。
透过车窗，他看见教官们集体列队，抬手敬礼。陈昊站在最后，没动，只是冲他点了点头。
司机踩下油门，车辆缓缓启动。
齐辰没有挥手，也没有回头，只是望着前方笔直延伸的道路。
校园的景物开始后退：训练场的障碍墙、射击馆的靶道标识、旗杆下的空地……那些曾经挥汗如雨的地方，渐渐变小，模糊。
车子驶向校门。
岗亭里的值班员看见车牌，立刻抬起栏杆。门外没有围观群众，没有媒体，甚至连个拍照的人都没有。一切低调得不像一场传奇的启程。
可正是这份沉默，才最像“龙牙”的风格。
车辆平稳穿过大门，踏上通往城外的公路。
齐辰靠在椅背上，闭了会儿眼。
三天前系统弹出提示：“新副本加载中——极限战场·代号‘赤渊’”。他没点开详情，只回了一句：“又要加班了。”
现在想来，倒是挺贴切。
这趟车一开，他的身份就变了。不再是军校优等生，也不是比武冠军，而是即将踏入真正战场的特战预备员。
没人知道他经历过什么。
也没人知道，他早就不是从前那个只会埋头读书的齐辰。
车速逐渐提升，窗外风景飞快掠过。
突然，车载电台发出一声短促的滴滴声。
司机 glance了眼中控屏，低声说了句：“接通总部通讯。”
下一秒，车内响起一道机械合成音：
“确认身份：齐辰，编号L-0927，已录入龙牙特招档案。”
“任务前置协议签署完毕。”
“预计抵达时间：14:37。”
“注意事项：入营后禁止使用私人电子设备，禁止对外联络，违者按泄密处理。”
语音结束，车厢重归安静。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第一次去，紧张吗？”
“还好。”齐辰睁开眼，“就是有点好奇，你们车上是不是都装了监控？”
“你说呢？”司机嘴角微扬，“进了这车，你的一举一动，早就在别人屏幕上看着了。”
齐辰没反驳，只是低头看了眼随身包。
夹层里的那张密码纸条，还在。
他没打算交出去。
这东西，与其说是纪念，不如说是提醒——提醒他自己是从哪儿开始变强的。
车子拐上高速，两侧绿化带迅速后移。
半小时后，城市轮廓被甩在身后，前方是一段笔直的高架桥，连接着远处群山间的军事管制区入口。
齐辰掏出手机，屏幕亮起。
没有信号。
但他还是点开了模拟器界面。
进度条显示：【赤渊副本】倒计时 71:58:23
下方一行小字闪烁：
“友情提示：本次副本含高危毒素环境，请提前准备抗敏预案。pS：别忘了吃饭。”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嘴角动了动。
把手机收回口袋。
这时，司机忽然开口：“前面检查站要验身份码，把你的证件准备好。”
齐辰解开外套扣子，从内袋取出一张黑色磁卡。
卡片正面印着唯一编号：L-0927
背面，是一行极小的字：
“荣耀不属于过去，属于下一个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