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高速路面，发出低沉的嗡鸣。齐辰靠在后座，眼皮微垂，像是在养神，其实耳朵一直没放松对司机动静的监听。
这辆车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像去报到，倒像押送。
他不动声色地摸了下口袋，手机还在。刚才那条系统提示，来得太突然，也太怪。
【赤渊】副本倒计时明明还在走，怎么突然蹦出个【警界风云】？还带“是否立即进入”选项？以前可从没有这种操作。
模拟器不是智能AI，更像个冷冰冰的任务派发员，向来只甩倒计时和警告，从不问“你想不想”。
可这次，它居然给了选择权。
齐辰手指在裤缝上轻轻敲了两下，节奏稳定，像是在计算什么。他忽然想起，前几天晚上睡不着，翻看系统日志时，发现一段异常记录：凌晨三点十七分，系统后台有过一次无触发源的数据波动，持续了整整八秒。
当时他没在意，以为是信号漂移。现在想来，那可能不是故障——而是预兆。
他再次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车内光线微微一颤。
界面如常，【赤渊副本】倒计时继续跳动：71:56:43。
但就在他准备退出时，主屏边缘忽然浮现出一行半透明小字：
【新副本“警界风云”已激活，是否切换？】
字体歪歪扭扭，像是手写体，还带着点抖动感，跟系统一贯的机械风格完全不同。
齐辰眼神一凝。
这不是标准弹窗。
更像是……有人偷偷塞了张纸条进他的手机。
他点了一下那行字，页面直接黑了一秒，再亮起时，多了两行补充说明：
“友情提醒：本次切换将冻结当前副本进度72小时。”
“另：你上次在‘刑侦模拟’里漏查的那份笔录，这次可能会用上。”
齐辰呼吸一顿。
“刑侦模拟”？
那是他第一次接触非战斗类副本，在一个暴雨夜连续破了三起连环案。结束后系统只给了“逻辑推理+9”和“微表情识别+7”的技能加成，记忆被锁得死死的，他到现在都记不清具体细节。
可现在，系统居然主动提起了那段经历？
而且用的是“你漏查的那份笔录”这种说法——像在责备，又像在引导。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足足十秒，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方，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不能切。
现在不是时候。
他正要去龙牙报到，身份刚录入，档案刚建档，一切都在明面上走流程。要是中途消失72小时，哪怕只是意识进入副本，身体也会陷入停滞状态——轻则被当成突发疾病送医，重则直接判定为精神异常，取消资格。
更关键的是，【赤渊】标注了“高危毒素环境”，还提醒他准备抗敏预案。这意味着这个副本很可能和龙牙的真实任务有关联，甚至可能是某种前置考核。
放弃它，等于自断后路。
至于【警界风云】……名字听着像都市剧，可他知道，系统从不取废话标题。既然叫“风云”，那就一定有风有云，还有雷。
他把手机塞回口袋，闭上眼。
脑子里却开始自动推演。
军校三年，他总共完成了十二次模拟，九个战斗类，三个非战斗类。非战斗类分别是：神探七日、资本博弈、极限救援。每次归来，都会解锁一项现实可用的能力。
而这次，系统第一次在他执行现实任务途中推送新副本，还是非战斗向的。
是巧合？还是系统终于开始“升级”了？
他忽然想到，自己第一次激活模拟器时，界面只有两个字：“开始”。后来才慢慢多了倒计时、提示语、技能面板这些功能。
也许，这个系统也在进化。
而进化的方式，就是……观察他。
测试他的反应，试探他的选择，一点点调整规则。
就像现在，突然给个选择题，看他答不答，怎么答。
齐辰嘴角微微扬了一下。
行啊，你想玩是吧？
那咱们就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出题人。
他睁开眼，目光扫过前排司机的背影。那人始终沉默，双手稳握方向盘，像是个纯粹的运输工具。
但齐辰知道，这类接送任务，从来不会只派一个司机。车上肯定有监控，说不定还有监听。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可能被实时传回总部分析。
所以他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
不能频繁看手机，不能自言自语，更不能露出思索过度的表情。
他得像个正常新人一样，有点紧张，有点期待，最好再带点装酷的冷静。
于是他伸手解开外套第二颗扣子，又慢悠悠地拉下来一点领口，做出一副“我在透气”的样子。
然后顺手从随身包里摸出一瓶水，拧开喝了一口。
水是临走前陈昊硬塞给他的，说是“兄弟特供”，标签都没贴，瓶子还沾着水珠。
他本来没打算喝，但现在，他需要一个合理的低头动作。
借着喝水的掩护，他迅速打开手机，用拇指在屏幕上滑动，调出系统隐藏菜单——那是他在第三次模拟后意外发现的入口，只有在特定时间、特定心率下才能开启。
菜单很简陋，只有一行字：
【历史副本索引（加密）】
他点进去，加载了两秒，跳出一串编号和代号：
L-001：特种兵王·边境72小时
L-002：神探七日·雨夜连环案
L-003：奥运冲刺·百米决战
……
L-012：资本博弈·股市三天崩盘
往下拉，最底部多了一条新记录：
L-013：警界风云·未开启（标记：优先级↑）
齐辰瞳孔微缩。
优先级↑？
系统什么时候学会分级了？
他记得以前所有副本都是随机排序，顶多按时间先后排列。现在居然出现了优先级提示，意味着这个【警界风云】不是普通任务，而是……被系统特别标注过的。
他正想继续深挖，手机屏幕忽然一闪，整页内容瞬间消失，只剩一行新提示：
“别查了，再点三次就锁号。”
“pS：你喝的水，是薄荷味的吧？建议少吃辣，对呼吸道不好。”
齐辰差点把水喷出来。
他猛地抬头，看向车内后视镜。
司机依旧面无表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可齐辰清楚，刚才那句话，不是系统语音，也不是文字提示——而是直接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声音，带着点懒洋洋的语气，像极了某个熬夜打游戏的程序员在吐槽。
他缓缓把水瓶放下，指尖在瓶身上轻轻摩挲。
薄荷味？
他刚才根本没注意味道。
可系统……或者说，那个藏在系统背后的东西，它知道。
而且还在提醒他“少碰辣”？
这是关心他健康？还是暗示他即将面对的环境会对呼吸道造成刺激？
比如毒气？烟雾？生化污染？
他忽然意识到，这已经不是单纯的金手指了。
这玩意儿，越来越像一个活物。
他不动声色地把水瓶盖拧紧，放回包里，然后从夹层取出那张密码纸条。
纸条很旧，边角都有些发毛，上面是一串数字和字母组合：K7x9-m2p1-L0927。
这是他第一次模拟后带回现实的唯一线索，曾帮他破解了赵宇陷害他的作弊案。后来他试过无数次，发现这串代码能触发系统某些隐藏反馈，虽然不稳定，但确实存在关联。
他盯着纸条看了几秒，低声念了一遍。
下一秒，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打开一看，模拟器界面底部浮现出一行小字：
“老朋友，别急，戏才刚开始。”
“顺便，你左边口袋有颗糖，吃了提神。”
齐辰一愣。
他下意识摸向左边内袋。
真的有一颗糖。
银色糖纸，方形包装，像是随手塞进去的。
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放的。
他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
薄荷味，很冲，瞬间唤醒神经。
他眯起眼，心里忽然有了底。
系统在变。
但它还没脱离掌控。
只要那张纸条还在，只要他还记得第一次觉醒时的感觉，他就永远不是被动接受任务的棋子。
他是玩家。
而且，迟早要反客为主。
车子驶入一段隧道，光线骤暗。
齐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嘴里含着那颗来历不明的糖。
他在等。
等【赤渊】副本结束。
等系统彻底暴露它的规则。
等那个藏在“传奇人生模拟器”背后的真相，一点点浮出水面。
隧道尽头的光逐渐逼近。
他忽然睁开眼，低声说了一句：
“下次说话，能不能别用读心术？太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