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夜色朦胧,年世兰拖着刚止住血的身子闯入齐月宾的阁中,派人将她的奴婢压住,在颂芝的协助下,亲自动手灌齐月宾喝下一壶红花。
齐月宾不住挣扎,却逃不过年世兰的手心,只能含糊地喊着:“不是!不是我!我没有害你!”
年世兰充耳不闻,只专心致志地灌药。
见齐月宾嘴里都空了,她也不放心,还是不肯放开齐月宾,直到外边吵闹起来,雍亲王带着李侧福晋进来,还有福晋也赶了过来,年世兰才跌跌撞撞倒在了地上。
宜修摇头叹息:“年侧福晋,你,唉,你真是糊涂啊,真相尚未查明,你岂可擅动私刑呢!”
年世兰看着齐月宾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的模样,也不去反驳福晋,只是痴痴地笑。
迟来许久的苏培盛终于匆匆赶到,弯腰回禀道:“王爷,奴才去请府医,发现他们都已经被打晕了,还被灌了蒙汗药,奴才花了一番功夫,才叫醒他们,正在外候着。”
雍亲王一挥手。
苏培盛便叫了府医进来,府医一诊脉,便表明齐格格彻底不能生了。
然后乖乖顶着昏沉的脑子跪到一边,试图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齐月宾顿时大放悲声。
纵然对齐月宾的孩子从没有过期待,但雍亲王还是怒喝道:“年氏,你竟敢私自带蒙汗药入王府!简直是无法无天!”
齐月宾哆嗦了一下,不想王爷在意的竟然是这个。
年世兰眼角淌下泪来,她作为额娘只恨自己糊涂大意害了孩子,只恨自己报复得不够!
可孩子的阿玛眼里却从没有这个孩子的身影,甚至还在包庇凶手。
她咬着牙质问道:“王爷,那是咱们的孩子,那是一个已经成型的男胎,我看到了,王爷有没有见过他,没有吧,要是见过的话,也许王爷就不会如此无情了!”
这样深切的丧子之痛的确触动了雍亲王,于是他说道:“念你刚刚失子,只禁足一月便罢。”
原本,他是准备禁足半年的,蒙汗药也太过分了。
必然都是仗着年羹尧受重用,他看,年羹尧也是这些年又自傲了起来,该再敲打一番了。
年世兰却已经真正领会到了雍亲王的冷血,比冬日的冰更寒,至少冰只会冻手,不会冻心。
她早已知道雍亲王不喜欢自己,可为什么连他的孩子也不放在心上呢!
李静言见年侧福晋只顾着哭,也不谢恩,福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着不说话,雍亲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于是便自告奋勇站了出来安慰道:“王爷别生气,年侧福晋就是太蠢了才不知道您的苦心,不然也会来给齐格格灌红花,这有什么用啊。”
她说着说着就跑偏了。
雍亲王的脸色的确好转了,福晋也回神了,被震惊的。
年世兰的今夜的操作,不可谓不迅速,这其实是她能抓住最好的时机,堪称出乎所有人意料。
大家都以为年侧福晋即使要报复齐格格,也该是在出小月子之后,又或者陷入后宅寻常的争斗中,在往后漫长的岁月里慢慢磋磨齐格格。
但年世兰偏偏出其不意,在大家都放松警惕的时候,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杀到了齐格格这里。
要雍亲王来评价,这很有些兵行险招的意味在里头。
结果居然被李侧福晋评价为蠢人。
雍亲王张张嘴,又闭上了,只是帮着李静言拢了拢披风,轻声说道:“夜深了,你先回去睡吧。”
他唤道:“苏培盛,带李侧福晋回宁瑞居。”
宜修也是频频点头,说道:“快回吧。”
别留在这里继续添乱了,这已经够乱的了,再乱下去真是要天亮了。
年世兰怔怔地看着李静言,心像是被揪住了一样,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她关注的是后半句,为什么,为什么李侧福晋会说给齐格格灌红花没有用呢?
难道绝了齐格格有孕的希望还不够吗?
不行!
不可以!
齐月宾一定要受到惩罚!
她扑了上去,抓住李静言的袖子,嘶声喊道:“你说,你说,红花为什么没有用?!”
李静言被吓了一跳,听清后便口无遮拦道:“齐格格本来就不能生啊,灌红花当然没用了,你还不如灌鹤顶红呢。”
一直萦绕在众人耳畔的来自齐格格的哀嚎声都好像中断了一刹那。
雍亲王实在是拿她没办法,这样的话何必宣之于口,倒显得自己像个恶毒妇人,但关键是她根本就没做,甚至也根本没想过要害齐月宾啊!
凭空树敌做什么?
又不是和年世兰交好,要帮忙分担齐月宾的敌意,据他所知,李氏和年氏从来也是互相看不顺眼的关系。
既然如此,那现在正是该帮衬塑造齐月宾可怜形象落井下石的好时机,怎么就忽然变成这样的情形了呢。
年世兰已经被拽开了,胤禛寒着脸上去揽过李静言,嫌她笨,又怜她笨,说道:“年氏蛊惑人心,再加一个月禁闭。”
他沉吟片刻,对齐格格这个功臣,还是要略作照顾的,便说到:“这里就交给福晋照看,府上的药都由着齐氏用,务必要保住她的命。”
年世兰忽得惨然一笑,说道:“王爷,红花不致命。”
雍亲王一噎,他能说是一不小心就被李静言带过去了吗,显然不能,于是便不理会年氏,直接同李静言离开了这里。
颂芝赶忙上前扶起了自家主子,才刚小产,地上又凉,可不能一直跪坐在地上。
年世兰垂着头,时不时阴森森地看向被帘幔遮挡住身影的齐月宾,这个几天前还被她认作好姐姐的女人。
宜修也从惨状中醒了过来,要不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今日多亏了李氏的灵光一现,否则她都要被齐月宾迷惑了过去,以为她是真的受到多大伤害了呢。
她面上只作皱眉的模样,对着年侧福晋轻叹一声,说道:“年氏,你回去吧,两个月禁足正好用来养身子,孩子,还会再有的。至于齐格格,你今日的确是冲动了,齐格格是最早侍奉王爷的,二十年多年来一直盼着能有个孩子却没能如愿,你一壶红花彻底绝了她的希望,回去要好好反省才是。”
齐月宾躺在床上,咬着下唇。
年世兰昂起头,不愿意示弱,挤出一个笑来,说道:“那是自然,孩子,我还会再有的!可齐格格她前二十年都没孩子,难不成年纪越大却能有孩子不成?这罪名我年世兰可不担!”
说完,转身离去。
屋内便只剩下齐月宾以及宜修,剪秋三人,其余奴才早已经被赶去外面跪着了,因为失责。
至于年世兰院子里的奴才,也将迎来一番血洗。
宜修在心中慢悠悠地盘算该怎样安插人手,而后轻笑了一声,就一声,只确保能传入齐月宾耳朵里。
她是永远不能忘怀自己沉浸在姐姐又一次压在头上的伤痛时,齐月宾是怎么跟在姐姐屁股后面争当好姐妹的。
也是因此,王爷才会觉得自己嫉妒心过重,并怨怼于他和姐姐,从而彻底失去了那一点点微弱的怜惜。
而齐月宾素日的表现,倒很像把自己放在了王爷的妻子身份上,不过是第一个女人而已,竟还表现起大度不争,安静等候来了。
也不看自己配不配,真是像极了戏台上的丑角儿。
宜修只放肆了一瞬间,接着又戴上了假面,对着齐月宾嘘寒问暖起来:“齐格格,你安心保养吧,王爷心里是有你的。”
说到最后,宜修还是忍不住扎了一下齐月宾的心。
而雍亲王也正在“审问”李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