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副官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时,作战指挥中心的挂钟正指向凌晨两点十七分。
监控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像蛇信子般舔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直到那个红色标记的Ip地址突然在三维地图上定格——军区数据中心b区13号端口。
“霍主任。”他抓起内线电话,喉结滚动两下,“入侵源定位了。”
霍霆风推门进来时带起一阵风,作战服衣摆扫过孙副官椅背。
他俯身盯着屏幕,军靴后跟在地面敲出两下:“内部端口?”
“权限归属......”孙副官调出权限认证记录,鼠标光标悬在“演习指挥部技术顾问——周明远”的名字上,“这个人入职三年,负责演习数据加密,平时几乎不出现在公共场合。”
苏瑶的手机在这时震动。
她正蜷在后勤处办公室的转椅里,父亲的磁带机压在掌下,金属外壳沁着体温。
屏幕亮起孙副官的消息:“源点锁定周明远,速来指挥中心。”
她起身时带翻了马克杯,咖啡在文件上晕开深褐的污渍。
但苏瑶连看都没看,抓起军帽就往外跑——走廊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声次第亮起,像一串被惊醒的星子。
指挥中心的门开着,霍霆风正用指节敲孙副官的椅背:“查他的社交记录,银行流水,最近三个月的行踪。”听见脚步声,他侧过身,目光扫过苏瑶泛红的眼尾,“刚睡?”
“在整理父亲的旧资料。”苏瑶把磁带机放在会议桌上,指腹蹭过外壳上一道细微的划痕——那是她十岁时摔的,“周明远......”她顿了顿,“可能是‘黑鹰’的联络人。”
霍霆风的眉峰挑了挑。
他知道“黑鹰”是父亲自杀案里那个始终没浮出水面的神秘组织,也知道苏瑶抽屉里锁着的档案袋上,“黑鹰”两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
“楚督察那边我去说。”他伸手按住苏瑶发颤的手背,“现在需要确凿证据。”
凌晨四点的纪检组办公室还亮着灯。
楚督察正往保温杯里续热水,看见苏瑶和霍霆风进来,茶水差点泼在警服上:“大半夜的——”
“申请审查周明远。”苏瑶把孙副官发来的定位截图推过去,“他是入侵后勤处终端的源头。”
楚督察的手指在屏幕上顿住。
她认得这个名字,演习期间所有技术问题都挂在周明远名下,可这人连她组织的安全培训都没露过面。“我试试。”她抓起电话,按下号码前抬眼,“但上次查张副司令的通话记录,上面说‘涉及军事安全’......”
电话接通的声音很清晰。
楚督察的脊背渐渐绷直,指节捏得发白:“是,明白。”她挂断时,屏幕上的时间跳到四点十七分,“还是那句话,暂缓审查。”
苏瑶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望着楚督察警服第二颗纽扣上反光的纪检组徽章,突然笑了:“那我们就给他个不得不露面的理由。”
清晨的后勤处会议室飘着新煮的咖啡香。
周明远推开门时,目光先扫过墙上“后勤系统兼容性测试会议”的横幅,再落在主位上的苏瑶身上——她正低头翻资料,肩章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
“周顾问。”苏瑶抬眼,指节敲了敲桌上的投影仪遥控器,“这次请你来,是想聊聊演习时后勤数据的异常流动。”
周明远的喉结动了动。
他拉椅子的动作比平时慢了两拍,皮质椅面发出细微的摩擦声:“苏副处长指的是......”
“比如物资车的定位信号。”苏瑶调出监控画面,7号公路的弯道在屏幕上放大,“明明显示在检查点停滞,可后车厢的高爆手雷......”她顿了顿,“系统却没触发任何警报。”
周明远的左手悄悄攥紧裤缝。
他额角沁出细汗,在空调风里闪着微光:“可能是......系统延迟?”
“延迟十五分钟?”苏瑶往前倾了倾身子,“还是说,有人手动关闭了警报程序?”
会议室的挂钟敲响九点。
周明远突然站起身,椅子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我去趟洗手间。”
苏瑶望着他踉跄的背影,摸出藏在桌下的对讲机:“林骁,目标移动。”
洗手间外的转角处,林骁正靠在消防栓上擦飞行头盔。
听见脚步声,他直起身子,作战靴在瓷砖上碾出一声轻响:“周顾问?”
周明远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望着这个穿着飞行服、肩章闪着银芒的年轻人,喉结动了动:“你是......”
“林骁,飞行员。”林骁笑了笑,手却悄悄按在身侧的对讲机上,“苏副处长让我陪你。”
周明远的脸瞬间煞白。
他转身想跑,却被林骁一步卡住胳膊——年轻飞行员的腕力大得惊人,像铁钳般扣住他的肘关节:“别让我动手。”
霍霆风带着警卫队冲进审讯室时,周明远正缩在椅子里发抖。
孙副官举着从他口袋里搜出的U盘,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加密了,但能破解。”
“我什么都不知道!”周明远突然拔高声音,脖颈上的青筋跳得像条蛇,“是有人逼我......”
“逼你入侵后勤处终端?”霍霆风拉过椅子坐下,军靴尖轻轻磕了磕周明远的鞋跟,“逼你在演习物资里藏高爆手雷?”
孙副官的键盘声在安静的审讯室里格外清晰。“破解了。”他抬头,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底发青,“里面有演习数据,还有......”他点开一个名为“鹰眼协议”的文档,摘要部分跳出来,“三天后边境巡逻任务,‘黑鹰’启动行动。”
苏瑶的呼吸猛地一滞。
她望着屏幕上的文字,耳边突然响起父亲磁带里的杂音——那是他自杀前最后一通电话的录音,背景音里也有类似的电流声。
“还有这个。”孙副官又点开一个加密相册,照片里是周明远和一个戴鸭舌帽男人的背影,右下角的日期是上个月十五号,“他们在老城区咖啡馆见面。”
周明远突然崩溃地抱住头:“我只是传数据!
我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霍霆风站起身,作战服下摆扫过周明远的膝盖:“现在知道也不晚。”他看向苏瑶,目光软了些,“去我办公室休息?”
苏瑶摇头。
她摸出手机想给楚督察发消息,屏幕却在这时亮起——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白底黑字刺得她瞳孔收缩:“你以为你赢了吗?
你父亲没做到的事,你也做不到。“
审讯室的空调突然发出“嗡”的一声。
苏瑶望着短信,指腹轻轻划过屏幕上的字。
她想起父亲葬礼那天,有个戴墨镜的男人站在角落;想起自己搬进后勤处宿舍那晚,窗台上多了朵黑玫瑰;想起刚才电脑被入侵时,磁带机里父亲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瑶瑶,有些事,总要有人坚持。”
“霍霆风。”她抬头,眼里燃着小火苗,“孙副官呢?”
“在技术室追踪U盘里的照片Ip。”霍霆风走过来,伸手替她理了理被空调吹乱的头发,“怎么了?”
苏瑶把手机递过去。
短信的光映着她泛红的眼尾,却没照见她攥紧的掌心——那里还留着磁带机外壳的划痕,像道小小的勋章。
“帮我转发给孙副官。”她轻声说,“让他追踪这个号码的来源。”
窗外的阳光正漫过窗台。
周明远的啜泣声被隔音玻璃滤成模糊的嗡鸣,而苏瑶望着手机屏幕上的短信,嘴角慢慢扬起一个弧度。
她想起父亲磁带里最后那句话,在电流杂音里格外清晰:“真相,总会在最暗的夜里,长出最亮的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