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景差点以为自己没睡醒,做了场梦!他站在原地缓了好半晌,惊慌的声音这才从喉头挤出:“来人!快来人,掌灯!”
小厮不懂主子为何半夜不睡觉,非要卧房、书房的来回折腾,揉揉眼睛慌忙跑进来,用火折子将书房的灯挨个点亮:“大人,您是要批改公文吗?”
黄景没时间理他,端起油灯迫不及待的凑到暗格,就差把头塞进去了——空的,果然是空的!
“怎么会这样?”他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接着豁然转头,厉声问道,“谁来过我的书房?”
小厮被吓得瞌睡都飞了:“回,回大人,除了您,没人来过。”
“不可能!没人来,里面的东西为什么不见了?”黄景急得在房中转了好几圈,他不知道那些东西到了旁人的手中,苏誉还能不能保住知府的宝座。
靖州与松江府离得这般近,他往日做的那些勾当,苏誉手中又握了几成的证据?
“不行,我要亲自去趟靖州。”黄景说着就要往外走。
“大人,现在是半夜!”串门也没半夜去的啊,小厮赶紧拉住自家主子。
黄景这才抬头,外面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其实他心中明白,就现在靖州的情况,他最好是能做到有多远离多远,刘府倒了,苏府还远吗?可他心里没底,他书房的东西没了,是不是证明已经有一双眼睛暗中盯上了黄府呢?
“把看守书房的人全都叫过来,我要亲自问话。”动荡时期,先要排除府中内鬼。左右黄景也睡不着,干脆谁都别睡了。
次日天光放亮,徐乐婉刚坐起身,就看到旁边笑眯眯的云锦。
“夫人您醒了?近日天气好眠,怎么不多睡会儿?”
“什么事这么高兴?”徐乐婉掩面打了个哈欠。
云锦双眸燃起点点星光,语气中的喜色掩饰不住:“夫人一会儿去库房看看就知道了。”
徐乐婉明白过来,应该是昨夜那些暗卫没少往回背东西。她下了床披上衣物,边向外走边道:“走,现在就去看看。”
到门口正好遇上前来的夏辞,她见主子长发披在身后的样子就是一愣:“夫人要去哪里?”
徐乐婉笑笑:“去库房,一起来吧。”
夏辞扫了眼跟在一旁的云锦,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小声训斥道:“跟在夫人身边都多久了,还这么不稳重。”
云锦吐吐舌头,她就是高兴呢。
院子里选做库房的房间不是很大,往日空荡荡的架子一夜之间被塞了个满满当当。金的、玉的各式各样的摆件,字画,甚至还有好几盆松柏?
“这些搬来做什么?”徐乐婉看的咂舌,她素来没有养这些的习惯,松柏连朵花都不开,别说什么气节,她不爱看。
“夫人,这些都是文人墨客的最爱,特别是在京城之中,一盆能卖到几百两呢。您看这两盆黑松,树皮像不像龙鳞?到时往咱们的铺子里一摆,想买它的都能抢破头。”云锦看着那两盆黑松的眼神像是在看金山银山。
徐乐婉点点头,行吧,几百两一盆的确价值可观,她在架子旁走过,细细打量着每样东西,不禁感叹道:“江南,果真富庶。这才是刘府的几家铺子,就能搜罗出这么多好东西。”
都不敢想象,刘府与苏府的库房富成什么样。
“你们把这些登记在册,给姐姐送去一份。”
顾家在北疆与将士们过的紧紧巴巴的,这些人却在江南挥金如土,真是罪过。
云锦瞪大了眼睛,猜谜劲犯了:“夫人,这些不该入您的私库吗?”
徐乐婉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放心,姐姐不会要的,她看到册子,只会动力更足。”
“那就好。”云锦松了口气,在她眼里,谁的东西多,都不如自家主子的东西多来的好。况且,这次南下,主子的私库都要掏空了,不趁机补充,怎么养那么大的县君府?
与册子同时送去的,还有黄景辛苦索罗的证据。顾澜依拿到后,对着册子笑了半晌。
侍女顾萤看的一脸茫然:“主子您笑什么?”
“我在笑我们顾家,就是太过一板一眼,确实是时候改变门庭了。”顾澜依止住了笑声,揉了揉发酸的脸颊,指着册子道,“往日在北疆,只觉得天高地远,人都待傻了,凡事只想争个堂堂正正。只可惜啊……”
唇角染上一抹自嘲的凉意,长叹一声:“顾家养着几十万人马,连冬日吃饱穿暖都已经耗尽了心力,想要多做一些哪怕是开荒种田,造福百姓,都是举步维艰。而今南下才明白,康庄大道,竟是藏在这些看似上不得台面的手段里……”
顾萤看了看册子展开的那页:“可这些个摆件,似乎……并不足以成事?”
“这自然不够。”顾澜依语气淡然,“这些,不过是开胃小菜。你想想,刘府的几个铺子便能搜罗出这么多好东西,那刘府呢?还有苏府,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你看那苏宅,奢靡至极,他像个不食烟火的清官吗?”
“当然不像。”顾萤回道,“可,可比起这些来,顾家的名声不是更为重要……”
“你也是被教傻的一个。”顾澜依隔空点了点她,又拍拍眼前的一叠证据,“谁说要主动去掀了他知苏府的底了?总会有人找上门来告状的。”
安察使司执掌地方官员监察,由他们来处置孙御史的案子最为合适。因此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袁伯俊便即刻带人赶赴刘府,面见了围府的工部侍郎汪中相。
孙御史是从刘府抬出来的,刘夫人纵有百般说辞,在这件事上也难以自圆其说。
“尚书大人与顾将军眼下可得空?”袁伯俊了解完情况,态度谦逊的问道。
汪大人拱手还礼:“宁大人与顾将军眼下公务告一段落,先前特意叮嘱下官,若袁大人查案需要,定当全力配合。孙御史本就是为了河道工程而来,此案关乎朝廷体面,下官等自当竭力相助。”
这番话说的很是巧妙,一是点名了尚书大人与顾将军关注本案,二是强调了孙御史乃是为了河道公务而来。如此一来,便将整个案情与河道捆绑在了一起,袁伯俊有心与否,也无法就此草草结案,独断定刘家之罪。
袁伯俊何等精明,当然听出了话中深意,顺势应道:“汪大人所言极是,既是牵扯河道公务,关乎朝廷大计,下官更需当面禀明尚书大人与顾将军,理清原委,方好公允断案,不负上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