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走出吏部侍郎府,冬日的寒风迎面吹来,带着几分刺骨的凉意。
方才在徐阶书房中的那番交锋,虽然表面上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杀机,凶险万分。
那位徐侍郎,显然是被自己彻底激怒了。
可以预见,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平了。
“陈兄,你……你没事吧?”
早已等候在不远处的张明远和李士林,见陈平安出来,连忙迎了上来,脸上都带着担忧之色。
“方才徐府的管事,气势汹汹地将你请进去,我等还以为……”
“无妨。”
陈平安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担心。
“不过是与徐侍郎,喝了杯茶,聊了聊天罢了。”
“聊天?”
张明远和李士林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信。
以徐阶的身份和地位,岂会平白无故地请一个外地举子喝茶聊天?
更何况,双方之间,还有着徐子陵和徐通判那样的深仇大恨。
“陈兄,那徐侍郎,究竟与你说了些什么?”
李士林忍不住问道。
“还能说什么。”
陈平安淡淡一笑。
“无非是些威逼利诱的陈词滥调罢了。想让我在会试中主动落榜,以此换取他徐家的‘宽恕’。”
“什么?竟有此事?”
张明远和李士林都吃了一惊。
“那徐阶,也太不是东西了。身为朝廷大员,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打压一个后辈学子。”
张明远气愤地说道。
“是啊,陈兄。”
李士林也面色凝重。
“徐阶在吏部权势极大,若是他铁了心要对你不利,怕是……怕是此次会试,凶多吉少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陈平安神色平静地说道。
“他徐阶有他的张良计,我陈平安,自然也有我的过墙梯。”
“想要让我主动放弃会试,那是痴心妄想。”
“好气魄。”
张明远和李士林闻言,都对陈平安的胆识与镇定,更加佩服。
“陈兄,无论如何,我等都会与你站在一起,共同进退。”
“多谢两位兄台。”
陈平安心中一暖,拱了拱手。
三人一同返回城西的小院。
一路上,陈平安心中,也在暗暗思量着接下来的对策。
徐阶的威胁,并非空穴来风。
以他在吏部的权势,想要在会试之中,给自己制造一些麻烦,简直是易如反掌。
比如,在考官的任命上做些手脚,安排一些与自己政见不合,或是与徐家交好之人担任房师。
又或者,在批阅试卷之时,暗中授意,压低自己的分数。
甚至,更卑劣一些,直接在考场内外,制造一些意外,让自己无法正常参加考试。
这些,都是不得不防的。
“看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陈平安心中暗道。
“单凭我一人之力,想要与徐阶这等朝廷大员抗衡,还是有些势单力薄。”
“必须要想办法,寻求一些外力的帮助才行。”
回到小院,陈平安将自己与徐阶见面的经过,以及自己的担忧,修书一封,派人送往了刘学政和周培公两位恩师的府上,希望能得到他们的指点和帮助。
同时,也给远在南淮府的钱掌柜和清溪县的顾先生,分别去信,告知了京城这边的情况,让他们早做准备,以防徐阶狗急跳墙,对自己在家乡的产业和亲人不利。
做完这些,陈平安便将所有的心思,都投入到了会试的最后备考之中。
无论徐阶会耍什么花招,最终决定胜负的,还是自身的实力。
只要自己的文章,能写得惊才绝艳,无懈可击。
即便徐阶权势再大,也难以颠倒黑白,一手遮天。
接下来的几日,陈平安几乎是足不出户,每日里都在房间内,潜心研读圣贤经典,揣摩历代大家的文章,以及分析当前朝廷的各项政策利弊。
对于那些可能会在会试中出现的题目类型,他也一一做了精心的准备。
无论是经义、史论、还是策问、诗赋,都力求做到融会贯通,了然于胸。
张明远和李士林,见陈平安如此用功,也不好意思再出去游玩。
每日里,也待在院中,温习功课,为陈平安打气助威。
偶尔,也会与陈平安探讨一些学问上的问题。
三人之间的情谊,也因此更加深厚。
这一日,陈平安正在房中专心致志地撰写一篇模拟的策论。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陈解元,张编修府上的管家求见。”
是小院的下人前来禀报。
“张编修?”
陈平安心中一动。
便是那位刘学政的同年好友,翰林院的张大人。
自己初到京城之时,便是由他安排的住处。
不知今日派人前来,所为何事。
“快请进来。”
陈平安放下手中的毛笔,起身相迎。
不多时,一位身着青色管家服饰,面容和善的中年男子,便走了进来。
“小的张福,见过陈解元。”
那管家向陈平安行了一礼。
“张管家不必多礼。”
陈平安摆了摆手,示意其坐下。
“不知张大人今日派您前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回陈解元的话。”
张福从怀里取出一封请柬,双手奉上。
“我家大人明日要在府中,举办一场小型的文会,邀请了几位京中颇具才名的年轻俊彦,以及几位在翰林院交好的同僚一同参加。”
“我家大人特意嘱咐小的,务必请陈解元拨冗光临,一同品茗论道,切磋学问。”
“文会?”
陈平安心中,倒是有些意外。
自己如今正处在风口浪尖之上,这位张编修,竟然还敢邀请自己参加文会,也不怕惹祸上身吗?
不过,转念一想,陈平安便明白了张编修的用意。
这既是一种姿态,表明他支持自己,不惧徐阶的威胁。
也是想借此机会,将自己引荐给京城的一些重要人物,为自己拓展人脉,增加助力。
“多谢张大人盛情相邀。”
陈平安心中感激,接过请柬。
“明日,晚生定当准时赴会。”
“如此甚好。”
张福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那小的便先回去复命了。明日,恭候陈解元大驾。”
送走了张福,陈平安心中,对这位素昧平生的张编修,更多了几分敬重与好感。
雪中送炭,远比锦上添花,更让人铭记。
看来,这京城之中,也并非都是些趋炎附势之辈。
还是有一些正直善良,不畏强权之人的。
明日的文会,或许,会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一个可以让自己结识更多“贵人”,扭转不利局面的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