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卷起官道上的尘土。
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那座巍峨雄壮的京城,终于遥遥在望。
夕阳的余晖,洒在古老而厚重的城墙之上,反射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暗金色光芒。
“乖乖,这……这就是京城吗?”
张明远掀开车帘,探出头去,望着眼前那望不到边际的城郭,以及那如同巨兽般匍匐在天地之间的皇城轮廓,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即便是早已在南淮府城见识过繁华的李士林,此刻也被眼前这京城的恢弘气势所震撼,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与向往。
陈平安也默默地注视着这座承载了无数人梦想与命运的古都。
与南淮府的秀丽繁华不同,京城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威严、厚重、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气场,笼罩着这座城市,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不愧是天子脚下,果然气象万千啊。”
陈平安心中暗道。
马车缓缓驶过高大坚固的城门洞,进入了京城之内。
一股比南淮府城更加喧嚣、更加复杂的气息,扑面而来。
宽阔笔直的街道,纵横交错,如同棋盘一般。
街道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店铺、酒楼、茶馆、以及一座座深宅大院。
街上行人如织,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有衣着华丽的王公贵族,有身着官袍的文武百官,有来自各地的商贾巨富,也有行色匆匆的平民百姓。
南腔北调,汇聚于此,形成了一种独特的京味儿。
“陈兄,李兄,咱们现在去哪儿?”
张明远看着眼前这令人眼花缭乱的景象,有些茫然地问道。
“先寻个地方住下吧。”
陈平安说道。
“我这里有刘学政大人和周培公大人给的几封引荐信,可以去拜访一下信上提及的几位前辈。看看他们能否为我等安排一个落脚之处。”
“那太好了。”
张明远和李士林都松了一口气。
京城物价之高,早已有所耳闻。
若是能寻得一处妥当的住处,也能省去不少麻烦和开销。
按照引荐信上的地址,陈平安一行人,首先来到了一处位于城东的僻静宅院。
这里,是刘学政的一位同年好友,如今在翰林院担任编修的张姓官员的府邸。
陈平安递上名帖,不多时,便被管家引入了内堂。
那位张编修,年约四旬,面容清瘦,举止儒雅,见到陈平安,颇为客气。
“呵呵,可是南淮府的陈平安陈解元当面?”
张编修放下手中的书卷,笑着问道。
“晚生陈平安,拜见张大人。”
陈平安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张编修摆了摆手,示意陈平安坐下。
“刘敬舆(刘学政的字)的信,老夫已经看过了。对陈解元的才华,也是久仰大名啊。”
“张大人谬赞了。”
陈平安谦逊地说道。
“晚生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还望张大人多多照拂。”
“好说,好说。”
张编修捋了捋胡须,笑道。
“你们这些外地来京赶考的举子,食宿确实是个大问题。”
“这样吧,老夫在城西,有一处闲置的小院,虽然不大,但也还算清净。陈解元若是不嫌弃,便可与同伴暂且住下。”
“如此,便多谢张大人了。”
陈平安心中一喜,连忙道谢。
能有一处独立的院落居住,自然比住在鱼龙混杂的客栈要好得多。
张编修又询问了一些关于南淮府乡试的情况,以及陈平安的学业。
陈平安一一作答,言辞恳切,不卑不亢。
张编修越听越是满意,对这位年轻的解元公,也更多了几分好感。
“陈解元,京城不比地方,水深得很呐。”
临别之际,张编修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此次会试,竞争激烈,暗流汹涌。你务必要小心谨慎,莫要轻易得罪了什么人。”
“尤其是,有些人,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却龌龊不堪。你需擦亮眼睛,明辨是非,方能在这京城,立于不败之地。”
“多谢张大人指点,晚生谨记在心。”
陈平安再次躬身行礼。
从张编修府邸出来,陈平安一行人,便在管家的引领下,来到了城西那处小院。
小院虽然不大,却也收拾得干净整洁,一应俱全。
三人安顿下来之后,天色已近黄昏。
“陈兄,今日多亏了你,我等才能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寻得如此一处清净的落脚之地啊。”
张明远由衷地感叹道。
“是啊,陈兄。”
李士林也附和道。
“若非有刘大人和周大人的引荐,我等怕是只能去住那些又贵又差的大车店了。”
“两位兄台不必客气。”
陈平安摆了摆手。
“出门在外,相互照应,本是应该的。”
“接下来几日,我打算先去拜访一下信上提及的其他几位前辈,熟悉一下京城的情况。两位兄台若是有兴趣,也可一同前往。”
“好啊好啊。”
张明远和李士林都欣然应允。
接下来的数日,陈平安便带着张明远和李士林,按照引荐信上的名单,一一拜访了那些在京为官的同乡前辈或老师故旧。
这些人,大多对陈平安这位少年解元,颇为客气,也乐于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通过与他们的交谈,陈平安也对京城的官场格局、士林风气、以及此次会试的一些内幕消息,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京城,不愧是天子脚下,藏龙卧虎之地。
看似平静的表面之下,实则暗流涌动,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稍有不慎,便可能卷入其中,万劫不复。
尤其是此次会试,更是各方势力角逐的焦点。
不仅关系到无数举子的前程命运,更牵动着朝堂之上,各个派系的利益分配。
陈平安深知,自己虽然在南淮府闯下了一些名声,但在这京城之中,不过是个无名小卒罢了。
想要在这场更为残酷的竞争中脱颖而出,不仅需要过人的才学,更需要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这一日,陈平安正在院中温习功课。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一名家丁进来禀报:“启禀少爷,门外有一位自称是徐府管事的人求见。”
“徐府管事?”
陈平安心中一动。
难道,是徐子陵的父亲,那位已经被革职查办的徐通判,在京中的靠山,找上门来了?
“让他进来。”
陈平安不动声色地说道。
不多时,一名身着锦衣,神情倨傲的中年男子,便在一众家仆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那中年男子上下打量了陈平安一番,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
“你便是那个南淮府来的陈平安?”
中年男子开口问道,语气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在下正是。”
陈平安神色平静地回答道。
“我家主子,想请陈解元过府一叙。”
中年男子说道,仿佛是在下达命令一般。
“不知你家主子是哪位?”
陈平安淡淡地问道。
“我家主子,乃是当朝吏部侍郎,徐阶徐大人。”
中年男子报出自家主子的名号,脸上充满了得意与傲慢。
吏部侍郎,徐阶。
陈平安心中,将这个名字默默记下。
看来,正主儿,终于要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