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了顾先生,陈平安不敢有丝毫耽搁,当即便雇了一辆快马,星夜兼程,赶往南淮府城。
一路之上,少年心中,早已将钱掌柜信中所述的种种情况,以及顾先生的嘱咐,反复思量了数遍。
对方既然敢明目张胆地散布谣言,构陷自己和刘学政,必然是有所依仗,且计划周密。
此番回去,定然是一场龙潭虎穴。
但,正如顾先生所言,退缩逃避,并非解决问题的办法。
唯有迎难而上,才能在困境中,寻得一线生机。
数日之后,南淮府城那高耸的城墙,再次出现在陈平安的眼前。
只是,与上次前来应试时的意气风发不同。
此刻的府城,在陈平安眼中,却多了几分风声鹤唳、暗流汹涌的意味。
城门口的守卫,似乎也比往日里盘查得更加严密了一些。
陈平安亮出自己的秀才身份文牒,倒也顺利地通过了盘查,进入了城内。
还未等少年回到墨韵斋。
便敏锐地察觉到,街道之上,似乎有不少若有若无的目光,在暗中窥视着自己。
这些目光,与之前那些单纯的好奇或敬佩不同。
而是带着一丝审视,一丝警惕,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陈平安心中冷笑。
看来,自己重返府城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某些人的耳中。
他们,这是在等着自己自投罗网呢。
陈平安不动声色,依旧保持着正常的步速,向着墨韵斋的方向走去。
刚一踏进墨韵斋的大门,钱掌柜便如同见了救星一般,快步迎了上来。
“陈解元,你……你可算是回来了。”
钱掌柜脸上带着焦急之色,压低了嗓门说道。
“快,快随我到后堂说话。”
陈平安点了点头,跟着钱掌柜,来到了后堂的一间密室之中。
“钱掌柜,府城如今的情况,究竟如何了?”
陈平安开门见山地问道。
“唉,不容乐观啊。”
钱掌柜叹了口气,说道。
“自从那些关于你和刘学政大人的谣言传开之后,整个府城都闹得沸沸扬扬。”
“都察院和按察司那边,也确实派人下来调查了。虽然暂时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但刘学政大人,也因此受到了不小的牵连,如今连府衙都很少去了,整日里闭门谢客,心情郁郁。”
“至于你陈解元,”钱掌柜顿了顿,继续说道,“如今在府城士林中的名声,也是一落千丈。”
“不少原先对你颇为赏识之人,如今也都避之不及,生怕惹祸上身。”
“甚至,还有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在暗中煽风点火,说你德行有亏,不配为府试案首,要求朝廷革除你的功名呢。”
“哼,跳梁小丑,不足为惧。”
陈平安心中冷笑,脸上却依旧平静。
“钱掌柜,可知那些散布谣言,以及向都察院递状纸之人,究竟是何身份?”
“这个,我已经派人仔细查过了。”
钱掌柜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条,递给陈平安。
“上面记录的,都是一些与徐家和王家往来密切的官员和学子。”
“这些人,平日里便与徐子陵和王翰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此次构陷陈解元,想必也是受了他们的指使。”
陈平安接过纸条,仔细看了一遍,将上面的名字,一一记在心里。
“钱掌柜,多谢你提供的这些消息。”
陈平安拱手道谢。
“此事,我已有应对之策。”
“哦?陈解元有何妙计?”
钱掌柜眼睛一亮。
“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陈平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既然他们想将我搞臭,那我就偏不如他们的愿。”
“明日,我会亲自前往都察院和按察司衙门,澄清事实,洗刷冤屈。”
“什么?陈解元要亲自去衙门?”
钱掌柜闻言,大吃一惊。
“万万不可啊。陈解元。那都察院和按察司,可不是什么善地。一旦进去了,想要再出来,可就难了。”
“而且,对方既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构陷,必然是做足了准备。陈解元此去,岂非羊入虎口?”
“钱掌柜放心。”
陈平安摆了摆手,示意钱掌柜不必惊慌。
“我既然敢去,自然是有所依仗。”
“而且,此事拖延下去,对我和刘学政大人,都极为不利。唯有主动出击,才能打破僵局,扭转乾坤。”
“可是……”
钱掌柜还是有些不放心。
“此事,还需钱掌柜鼎力相助。”
陈平安看着钱掌柜,郑重地说道。
“哦?陈解元有何吩咐,尽管开口。”
钱掌柜连忙说道。
“我需要钱掌柜,帮我做几件事情。”
陈平安压低了嗓门,将自己的计划,向钱掌柜详细地说了一遍。
钱掌柜听完,脸上露出了既惊讶又佩服的神色。
“陈解元,你这法子……当真是……当真是高明啊。”
钱掌柜由衷地赞叹道。
“只是,此计凶险,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陈解元,可有十足的把握?”
“七分把握,三分天意。”
陈平安淡淡地说道。
“但若不放手一搏,便连一分胜算都没有了。”
“好。”
钱掌柜咬了咬牙,说道。
“既然陈解元已有定计,区区便舍命陪君子,助陈解元一臂之力。”
“多谢钱掌柜。”
陈平安再次拱手。
“此事若成,钱掌柜功不可没。”
两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直到夜深,陈平安才返回自己的客房。
躺在床上,陈平安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明日,便是决定自己命运的关键一战。
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窗外,月黑风高。
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在南淮府城,拉开序幕。
而陈平安,便是那风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