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小从九品狱丞的位置,对于如今王家就是一句话的事。
“等扬州事了,回京回禀家父再给您确切消息。”
慷他人之慨的事有什么心疼的。
刘四从木箱中挑选些牙雕的玩物,名墨砚台挑的更是毫不手软。
还特意挑出几块珍品青田石、寿山石。
“老朽也不知王大人有何爱好。
这几枚印石哪怕在京中也算珍品。
无论是自己用还是送人都拿的出手。
扬州不缺大家,王公子有心可登门拜访一下。”
真接到手里,德哥儿脸上都露出一副十分喜欢的表情。
各种官印私印也见了不少,这几块料子确实不错。
心里已经开始规划如何分配。
将料子收进随身荷包,德哥儿这才开始欣赏刘四特意挑出的礼物。
“今日迎接钦差时圣旨中提到皇城司,怎么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
刘四将一套牙雕的小玩意递给到德哥儿手里。
刘四点点德哥儿手里的牙雕。
“老朽看过,这套牙雕不错,进了府一直没人把玩过。
至于皇城司,除了明面上下来的几位,其它人都是暗子,老朽眼拙还真没寻到。”
德哥儿眉头一皱,将目光移到刘四的老脸上。
一个镇府司的老人,还是一位特殊人才,真想给自己孙子谋前程不要太容易。
既然此时选择王家,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会又开始打马虎眼?
人老成精,德哥儿脸上的表情和手上的动作能瞒住刘四。
小小年纪跟在夏吉身边怎么性子如此古怪,属狗的吧,说翻脸就翻脸。
看到德哥儿已经将手伸向腰间的荷包,刘四立马一把按住德哥儿的手。
“老朽能在镇府司安稳的待到现在就是因为守规矩,嘴严。
不在老朽职责内的坚决不多说。
王公子慧眼如炬,心思剔透,只要用心总能抓住一些蛛丝马迹。
罢了,老朽提醒你一句。
探子不都是最下层的人,摆在明面上的有权人就不能是嘛?”
惯性思维害人,皇城司更接近陛下,每任主官都是皇帝身边的内侍。
老往太监身上想可不是陷入误区。
德哥儿手里拿起鬼工球,溜达着出了侧殿。
帝王哪有不多疑的,更何况如此大案到底牵扯多少人谁敢界定。
目光在三皇子和副千户身上不断的游离,心里也有了猜测。
还真是位八面玲珑之人,伺候皇子之余,还能安排好清点运输等事宜。
刘四看到德哥儿坐在那里盯着副千户,轻轻摇摇头,立马上前。
“王公子,老朽带你看点有意思的。”
德哥儿都没反应过来呢,就被拉到乔家祠堂的供台前。
乔养冲对于先祖的供奉倒是诚心诚意。
“王公子莫伸手,那些牌位看着贵重,也就是镀了一层铜。
到底是乔家先祖牌位,神明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这些东西镇府司有专门的道长处置。”
德哥儿诧异的看了一眼刘四。
“镇府司虽然是神憎鬼厌之地,可我们毕竟也是人,敬畏陛下之余,也想减些孽果。”
说着伸手悄悄供案,嘴角一挑。
“祠堂内摆设不多,可无论桌椅都是名贵木料打造。
独独这张供案却如此突兀!
愣着干嘛,赶紧将供案上的供碟烛台请走。”
刘四说完,两个锦衣卫汉子立马开始动手。
供案清理干净,刘四伸出右手摸着供案底部,向西滑动。
脚步一停,双手就开始在供案下拨弄起来。
直到抽出三个楔子,这才指挥两位锦衣卫汉子拆供案。
看到排列整齐的金条,德哥儿对盐商的富裕完全已经麻木。
供案前的动作自然引起三皇子等人的注意。
“刘四是吧,果然是有能耐之人!”
听到三皇子夸自己,刘四摇摇头,丝毫没有一点奉承的样子。
“障眼法而已,不值一提!”
说完立马安排取金条,登记装箱。
三皇子指指刘四,小声问道。
“德哥儿,本皇子可有不妥之处?”
“你问我我问谁去,怎么样挑好东西没?”
三皇子立马高兴了,拉着德哥儿就去一起参谋。
直到太阳西下,一行人这才被请进特意招待客人的院中。
主人家身陷囹圄,负责抄家和看戏的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其家歌舞吃席,还真有一点鸠占鹊巢的味道。
“如此珍馐却无美酒佐之,实在是遗憾!”
德哥儿也是无语,三皇子已经不是第一次提饮酒的事了。
“殿下,出门在外还是守点规矩吧。
娘娘心疼您,可我这身板可承受不住娘娘的怒火。”
三皇子斜了一眼德哥儿。
“你在京中也没少偷喝,装什么!”
太熟就是不好,动不动就揭人老底。
“殿下,虽然不能饮酒,舞还是能欣赏一下。”
副千户一拍手,鼓乐立马一停,两位穿着彩衣的女子用团扇掩着俏脸,袅袅而来。
三皇子嗯了一声,小声的说道。
“德哥儿,扬州瘦马特意养来陪侍客人嘛?
看看,怎么连胳膊都舍不得露,比起京城差远了。”
您能不能少说两句,身边坐下耳报神不知道嘛!
还京城,去那种地方也值得宣扬。
“德哥儿!”
随着鼓乐声再次响起,三皇子总算清静下来。
虽然穿着保守,可两位女子舞动之间将女子之柔美俏皮展露无遗。
再加上两双会说话的眼睛更是魅态连连。
德哥儿舔舔嘴唇,立马伸手摸过自己的茶杯。
哪怕喝茶眼睛都不愿意离开两位舞女。
没有露出一丝皮肉,却将自己的身段展露无遗。
副千户微笑着替三皇子和德哥儿将茶满上。
口干舌燥的两人才将茶饮完,两位女子扭着腰肢,翘着下巴就这么施施然离开了。
德哥儿起身,伸出左手,还没出声就被杯碟相击的声音惊醒。
小脸一红,立马又坐了回去。
立马伸手拿起茶杯掩饰尴尬。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德哥儿,现在见识到什么叫媚骨天成了吧!
还不赶紧给咱们王大公子将茶满上。”
德哥儿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次真的是想占有,青春期特有萌动在体内燃烧。
三皇子看出德哥儿的窘迫,嘻嘻笑着。
“德哥儿,婶婶居然没让嬷嬷给你讲男女之事?”
德哥儿揉揉脸,切了一声。
不就是性启蒙教育嘛,谁还没看过点两人动画。
“此舞确实勾魂,殿下还真是铁石。”
三皇子哼了一声,“确实不错!”
说着伸手揽住德哥儿的脖子,将嘴凑到德哥儿耳边小声说道。
“我在宫里看过更好的,比之此舞更惊艳更勾魂!”
“看,您是偷看吧?”
“你不懂,这也是我们课业之一!”
德哥儿嗯了一声,“咱们兄弟,您可别哄我。
您才多大,就有这课业!”
“你知道什么,宫中情形复杂,有多少宫女想借机上位。
总不能将有心思的宫女全部赶走或者处决吧。
这种课业不止皇家,就连勋贵家也早早提上日程。
美人计,本皇子还真想见识一番!”
身上的冲动劲总算过去了,德哥儿抬起胳膊将三皇子隔开。
“勋贵之家也有这门课业?
荣国府之事您该清楚。”
三皇子吧嗒一下嘴。
“你说的是贾宝玉吧?
贾政一副老学究的做派,到最后只会害了自己儿子。
能忍住诱惑且不沉迷于其中者能有几人?”
说着伸手指指刚才两位女子离开的位置。
“知道此舞为何如此短暂?
引动情欲却在看客最兴奋之时突然退场,最容易打破看客心防。”
德哥儿想起自己刚才的作为再次脸红。
“殿下是如何克服的?”
三皇子摇摇头,“克服个屁!
失态了,失态了!
当初这个课业,我们是被绑在椅子上看了整整三日。”
德哥儿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三皇子。
“怎么不信,当时大哥二哥都流鼻血了,最后二哥硬是给看吐了。
刚才若是再多舞一盏茶的时间,本皇子也得砸东西。
过犹不及。”
你们皇家的教育还真是变态,这就是对魅舞免疫了呗。
想起刚才的画面,德哥儿还是有些口干舌燥。
离开乔家时,城里已经宵禁。
如此大案,也让扬州城商业备受打击。
军士们护送着装有财物的马车去往水军大营。
“德哥儿,阿桃呢,有两日没见到了吧?”
德哥儿放下车帘。
“顺着线索去查白莲教了,吃了如此大亏他们不会无动于衷。”
三皇子一开口透露出来的信息明显超出德哥儿的预料。
“那群泥腿子,真的敢和官兵发生冲突。
如今他们内部山头林立,一团乱麻,再惹上朝廷并非明智之举!”
德哥儿一愣,“山头林立?
白莲教是兼容许多其它教义,政治主张更是一塌糊涂。
可信众都是底层受苦百姓,为了活命拼一把的骨气还是有的。
不至于到一盘散沙吧!”
三皇子摸摸鼻子,被德哥儿盯的无奈只能说出自己知道的。
“白莲教秘密结社,更是在乡村之间发展迅猛,更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父皇皇权不稳,没法大力清剿。”
清剿?一个皇权不下乡就给了白莲教发展的土壤。
更何况还有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地主、勋贵在不断侵占最基础的生产资料。
“外部没法击溃他们,只能从内部逐个击破。
白莲教内派系林立也是朝廷多年之功。
本身他们是为了让百姓吃饱饭,如今多少山主香主只为敛财。
甚至为了钱财甘心当富贵人家的打手。”
这是背叛了自己的阶级,还真是一群没有远见的乱匪。
“白莲教虽然信众多,可最多为祸乡里,很少占领城镇。
父皇虽然重视,却也无法和北静王相提并论。
这次父皇不惜启用江南的后手,就是因为他们已经渗透进扬州城内。”
德哥儿眯着眼睛看向三皇子,三皇子立马摆手。
“我只是在父皇怀里睡迷糊的时候听了一点。
父皇和朝廷安排进白莲教的内桩我可没见过。
再说当日清理庄子都是你在发号施令,我的意见你也没问不是嘛!”
德哥儿哼了一声,伸手掀开车帘。
“乌雅,乌雅!”
乌雅骑着马赶到马车前,身子一探就将耳朵送到德哥儿面前。
“想办法盯住那位副千户,有消息尽快通知阿桃。
去吧!”
三皇子身子刚探到一半,德哥儿就安排完毕。
懒的多说,德哥儿直接往车厢上一靠开始闭目养神。
这次是真的德哥儿是真的生气了,早上连早膳都没陪三皇子一起吃。
晚膳时,三皇子厚着脸皮拉着德哥儿去一起用饭。
没想到啊,昨夜的鼓乐也一起打包送到皇子的住处。
德哥儿也被三皇子这一手搞的哭笑不得。
“多看几次,多看几次也就适应了,对你以后有好处。
还有昨天看你喜欢吃鲁菜和淮扬菜,特意将乔家的两位厨子要了过来。
放心,明日一早他们师徒几个就去京城。”
看到德哥儿又笑模样,三皇子这才跟着高兴。
“还有,把盯着副千户的人撤了吧!
到底是父皇的爪牙,咱们还是守着点规矩。
真有对我不利的事,他们也不敢不告诉我。”
游玩了几日,同样也关注着案子的进度。
钦差就是不同,无论是牵扯其中的锦衣卫百户还是观音山寺的和尚都享受了一番皮肉之苦。
牵扯到乔养冲的官员也被停职。
案子没定,乔家手里的盐引,房产已经开始处理。
白莲教一直没动静,德哥儿这才准备去姑苏游玩一番。
京城中贾家的话题不断,宁国府丧事的话题刚下去,荣国府当家人升官的话题立马大热。
皇帝才露出一丝重用贾政的苗头,京中各种议论之声立马甚嚣尘上。
本以为学政之位十拿九稳的贾政暗中高兴没两天,贾家丧气刚被吹散,反对之声立马充满朝堂。
这次首先出声反对的是北静王一系和部分勋贵。
荣国府在拿到政治筹码,是北静王以及在九边巡查的王子腾都不愿意看到的。
刚将宁国府贾珍父子俩按下的贾政铁青着脸找上了在顺天府的王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