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在高山地带跑了几圈都从未喘息过的教官,此刻呼吸却变得急促。
他的目光落在地上的照片上。
他立刻捡起那张照片,湿透的部分被无情地撕开了。
学员们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照片上的人脸色彩散乱,纸张因潮湿而下垂。
纪禹琛几次翻看着那张破旧不堪的照片,脸上布满了血丝。
他的喉结上下剧烈地滑动着。
“……”
那安静而阴沉的目光让学员们感到毛骨悚然。
教官用没有焦点的眼睛,只盯着虚空,然后把妻子坐着的那半张照片塞进了口袋。
就这样,你们以为一句警告就能了事?
就在学员们互相眨眼的瞬间,啦啦还没来得及清醒,一只强壮的军靴又飞了过来。
“——!”
啦啦感到鼻孔下面有血喷出,浑身发抖。
教官的表情明明很克制,但不断砸来的拳头却让她骨头都在晃动,她还是一脸茫然。
噗的一声重拳,她的脸颊仿佛瞬间成了一个火球。
头被踩在地上,耳边嗡嗡作响。
她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帐篷内除了肉体被击打的沉闷声响,听不到一声呼吸。
学员们只是用冰冷的眼睛,注视着这场单方面的暴力。
“呃,这……!”
啦啦吐出黏稠的血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纪禹琛弯下腰,把拼命想逃跑的她翻了个身,又一次举起了拳头。
学员们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浑身发抖。
挺直腰板站起来的纪禹琛,缓缓解开军用手表。
即便把人的脸打得满是鲜血,教官那张冷峻的脸上也丝毫没有改变。
“我知道今天的训练是徒手格斗。”他平静地挽起袖子说,声音极其单调。
“所有人,立正。”
简短的指令下,学员们纷纷起身立正。
“从现在开始,继续训练。”
受惊的学员们眼睛都直了。
啦啦被打得不省人事,又被拖着颤抖着站了起来。
纪禹琛一把拽住啦啦的头发,将她拖到前面。
她的眼眶里流着血。
“起来。”
啦啦用充满敌意的眼神举起了拳头。
这是一场没有防御、没有武器的徒手格斗。
学员们只能一步不动,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
噗,噗,拳头利落地来来去去,但啦啦一次也没能打中教官。
当啦啦俯身躲避拳头时,不仅是毫无防备的肋骨,就连左锁骨和肩部肌肉之间也被直接击中。
无论她如何闪躲,教官总能惊人地找到暴露的部位并攻击。
当啦啦挺胸冲过去时,腹主动脉又挨了连击。
“——!”
学员们想尽办法活动僵硬的舌头,但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出声。
啦啦一直在挨打。
她尖叫着伸出手,手腕却被扭伤了。
她晃晃悠悠地踢出一脚,结果自己失去平衡的那只脚反而被踹倒。
“我经常研究和了解身体如何反射性反应。无论对手如何移动,总有暴露在危险中的部位。总有缝隙。”
啦啦无力地倒下,再也站不起来了。
她只是闭着眼睛,眼前五颜六色。
“下一个学员。”
纪禹琛冷冷地做了个手势。
学员们面面相觑,纪禹琛随便挑了一个。
那个被吓得像冻住一样拖出来的学员,一脸紧张地举起了双拳。
当学员举起手臂的画面映入纪禹琛视网膜的那一刻,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突然间,时间似乎慢了两三倍。
那伸出的手臂之外,对方的脸在时刻变化着。
变成了靳宪,变成了纪禹琛,
——最后,变成了他最想见的徐凌。
一记笨拙的拳头打得他头都歪了过去。
但他的全身都一动不动,好像无法相信眼前所见。
只有僵硬的眼睛一次又一次地颤抖。
那个学员聪明地只盯着他,急速地连续攻击,他的嘴唇都被打破了。
他还是没有一点反击。
只是咬紧牙关,任由自己被打得满脸通红。
眼皮一眨之间,他怕她会消失,连呻吟都不敢发出,双眼紧紧地固定着那张脸。
靳宪拍了拍他的头,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纪禹琛朝他吐了口水。
而当徐凌握拳时,他的膝盖瞬间失去了力气。
即便如此,即使找到了她,如果她要惩罚他,他也没有任何怨言。
他感到一阵沉甸甸的胸痛,主动向对方靠近了一步。
他浮肿的眼皮之外,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那个模糊的人影。
徐凌啊。
他像野兽一样喘着气,笑了。
“……没事,继续。”
对方退缩了一下,又出了拳。
纪禹琛还是像个稻草人一样,只挨打不还手。
他的衣摆乱糟糟的,嘴里流着血,却像是很疲惫似的,被打得笑了出来。
没事的。
有时候,这样是对他的鼓励。
纪禹琛无力地晃动着身子。
他看到徐凌再次咬牙,举起了拳头。
纪禹琛也用张开的嘴唇,一个接一个地抬起了嘴角。
纪禹琛教官的徒手格斗训练,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训练营。
他时而下死手打人,时而又站着不动任人打,变化多端。
学员们每天早上都以刮彩票的心态祈祷,这成了她们的常态。
只有坚持四次徒手格斗到底的学员才能完成训练,但这个部队至今没有一名毕业生。
本来就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教官,最近脾气变得更大了。
从某一天开始,他就把部队成员单独召集起来,不分昼夜地进行射击训练。
起初是移动靶,后来不得不配合着飞鸟一起移动。
“又不是狙击训练,凭什么只有我们这样……!”
不满情绪此起彼伏。
但是,当她们看到那个闷闷不乐的教官时,那种不耐烦的声音就会突然消失。
自从他的照片被随意撕毁后,她们就像罪人一样,连大气都不敢出。
一种一触即发的紧张感,仿佛缠绕着她们的脖子。
就这样,训练越来越激烈,最终,忍无可忍的阿霞站了出来。
她害怕再在这里杀更多的鸟,然后下地狱。
“教官!”
面目全非的教官朝这边转了过来。
他那红肿脸颊上的印记是她留下的。
她只盯着那个地方,感到一阵羞耻。
阿霞记得,每当她伸出像石头一样卷起的拳头时,他就会强烈地盯着这边。
那张毫无防备,反而以完美角度展开的白皙的脸。
一想到那时候,她就有些慌张,但奇怪的是,她的心又像在蹦跳一样,脸也跟着泛起了红晕。
“明天就是结业典礼了,只有我们部队还没有人通过……!”
“……今天过了就行。”纪禹琛仰望天空,喃喃道。
听不懂的阿霞歪着头问:“什么?”
“毕业生名单明天报给我。”
“那个……!”阿霞再次叫住了要离开的教官。
“毕业典礼结束后,教官要去哪里?”
她抬起的眼神,谨慎而又微妙地闪着光。
他会去任何地方。
借用徐凌声音发布的信息并不一致。
这种恶作剧……应该停止了。
不管是不是深度伪造的声音,当恐怖预告成真的那一刻,她的声音肯定会受到全世界的关注。
一想到这里,他就心凉了半截。
基亚,如果你拿着徐凌的安全来挑战我的底线……
我也会亲手结束这场他曾默默应允的逃亡。
“教官?你在听我说话吗?”
催促的声音使他清醒过来。
“我老婆叫我去哪儿都行。”
“……是吗?”
“孩子叫我,我也会走。”
“孩子?教官你也有孩子吗?”
“不……”
纪禹琛依依不舍地转过身去。
明天,是威胁预告的日子。
也是Nepal训练营的结业典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