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教官,别追了……!”
一个穿着旧军装的女人用苍白的嘴唇喊道。
训练兵们在满是碎石的山坡上跑得气喘吁吁。
她避开长满青苔的树根,迅速越过灌木丛,试图向其他学员发出信号,但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错,这次的协同行动已经彻底失败了。
那些试图从背后偷袭教官的同伴,早已丧失战斗能力,被抓进了模拟监狱,提前结束了行动。
该死!
就算这样也必须活下去!
只有顺利完成这次训练,才能参加结业典礼。
“呵……呵……!”
她感到一阵寒意,并不是因为天气变冷。
近在咫尺的脚步声踩着碎石,就在她身后响起。
她一回头,只见那个脸上涂满黑色伪装油彩、只有眼睛在闪闪发光的教官,正像一列黑夜中的列车般冲了过来。
该死!
原本还算安全的距离迅速缩短,教官挥舞着步枪,狠狠地击打着学员的后背,随即又瞄准了她的脚踝。
“跑得这么烂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嗯——!”
学员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翻滚着,摆出了防御姿态。
接到命令的教官吹响挂在脖子上的哨子,把躲藏在各处的预备役学员集合到面前。
一群穿着军装的稚嫩青年,哭丧着脸,悄悄地聚拢过来。
纪禹琛盯着她们的脸,用脚踢了踢她们的小腿。
他嘴里吐出冰冷而低沉的外语。
“你们以为这是在过家家吗?!”
气氛瞬间凝固。
“连枪都扔掉就跑,是哪里学来的习惯?只顾着自己逃命,指望剩下的队友帮你捡枪,顺便替你解决掉后面的敌人?这也是你们的计划?”
“如果今天我不是指挥官……”
“那些慌乱失措的家伙,那些命令一下达就说‘我不知道’的被动分子,战场会把你们一网打尽。”
“……”
“我应该说过很多次,突发情况要靠临场发挥来解决,才能推进速战。你们犹豫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全军覆没。”
“……”
“指挥系统被打乱了,也得有人站出来带队!”
纪禹琛用枪口猛地推了一下那个戴着袖章的女人。
那是一个将黑发扎成一束的女人,她正大口地喘着气。
“这支部队全员扣分,你要是有良心,就自己解开那个袖章。”
纪禹琛冷冷地凝视着她,随后转身下达指令:“解散。”
教官一声令下,原本保持着笔挺站姿的学员们同时瘫倒在地。
那个女人气得咬紧下唇,冷静地望着教官远去的背影,看了很久。
“都怪教官,毕业典礼也泡汤了!”
一个被打中脚踝、已经肿起来的学员擦着扭曲的脸,呜咽着说。
这个名叫纪禹琛的教官,是某天突然出现的人。
这个男人一进入这个多国籍混杂的非正规训练场,就立刻把考核标准彻底改了。
不再是做几个仰卧起坐那么简单,他魔鬼般地重新设计了训练项目,要求她们在积水、雷区、烟雾或火灾包围的区域,穿越长达五英里的险峻地形。
此外,在武器训练中,她们还必须掌握RpG-7反坦克榴弹发射器、pKt机枪、AK74m自动步枪和马卡洛夫手枪等,如果不能熟练射击,就会被抓去彻夜泡在水里。
训练的难度陡然增加。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她们还需要和教官们进行四场徒手格斗。
“啊……真是吃不消啊……!”
但这位身材高大、没有一丝赘肉的教官,运动起来比这里的任何一个学员都要激烈,他那件带有拉格伦线的运动上衣总是湿透的。
因为他对自己也同样严厉,所以在他的面前,她们都成了哑巴。
“你见过纪禹琛教官笑吗?没有吧!他完全就是个魔鬼!”
“我见过。”
一位将临时指挥袖章系得更紧的女子说道。
“那个教官,有一次只盯着我的头发看。”
“……”
气氛瞬间热烈起来。
一名学员像是要抗议似的,朝她扔了一个土块。
女子又看了看教官消失的方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真是个有趣的人。
有一天,一个胆小鬼在尖刻地议论教官的坏话,但教官却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在军旗和纪律如此重要的地方,一个亲手把训练标准都拆掉重来的人,本身不就很矛盾吗?
所以有时候,她会被他那无机质般的目光所吸引。
不管怎么看,他的眼神都没有扎根在这里。
他心里总藏着些奇怪的事。
“他说过,不会因为我们是女人就放水,他不会歧视,也不会偏袒。”
“所以呢?”
“这种明显的冷漠,反而让人感觉像是一种关心。”
众人纷纷戴上头盔,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胡说八道一样,一个个头晕脑胀。
这时,一个跛着脚的队员猛地拽住她的胳膊。
“你说,教官会不知道我们的名字吗?”
“喂,你不把那个给我?!”
“要不要跟我打个赌?赢的人,就一直戴着指挥官的袖章。”
一个莫名其妙的提议,让学员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部队里的正、副指挥官身上。
作为副指挥的她,摸着下巴,苦恼地问道:
“……赌什么?”
“教官不是有张照片吗?不是每天都放在胸前的口袋里那张。”
其他学员也都露出了“懂了”的表情。
那是一张谁也不知道内容的照片。
因为那个不断进行体能训练和运动的教官,唯一会偶尔看一眼的,就是“那张照片”。
虽然大家嘴上没说,但心里都在好奇那到底是什么照片。
“谁能偷到教官的照片,谁就赢了。”
“……!”
围观的学员们“呼”地吸了一口气。
——————
在世界顶级高山地带长大的Nepal女兵,举世闻名。
她们的心肺能力明显高于常人,因此有很多体能超群的雇佣兵。
Y国陆军曾自行招募她们作为外援部队,SEA的人也招募她们组建亲卫队。
India陆军和Singapore警方的情况也大同小异。
“操……”
过去的三个月里,纪禹琛不分地域,辗转潜入了Nepal的训练场。
但结果依旧是一片空白,一片空白,又一片空白……
几个月来,他一直在到处奔波,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做了多少事。
结果证明,Syria的恐怖袭击预告是假的。
当他意识到这是有人在故意干扰时,第二条预告信息已经到达了。
到处都有用徐凌的声音伪造的类似信息倾泻而出。
虽然是深度伪造技术,但由于其背后的动机模糊不清,各国反恐部队并未放松警惕。
从那一刻起,纪禹琛本能地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基亚的手笔。
就像有一天,一个名为“基亚”的语音文件突然出现一样。
他确信这是对方在阻挠和嘲弄他寻找妻子,但除了束手无策地被牵着鼻子走,他没有任何办法。
消息所指的地方,偏偏都是女兵众多的国家,这让他更加不安。
他想,那个宣布要变回索妮娅的她,很可能会被夹在其中,这让他神经紧绷。
最坏的情况是,他担心她被其他情报机构抓住,而不是落在基亚手上。
误会和急躁交织在一起,让他怕得要死。
纪禹琛不得不按照信息所指向的坐标,走遍各个国家。
像童年时一样,辗转于内战地区,辗转于地球另一端的战场。
进入被标记的地点,确认徐凌没有出现,稍作安心,然后又重复着迁徙的动作。
就这样,三个月过去了。
他失去她,已经整整一个季节。
他患上了顽固的偏头痛,有时只想放空一切。
他一天比一天沉默,牙齿在夜里咬得咯咯作响。
他的神情冷得吓人,一刻也没有休息过。
但他还是不能停下这件事。
万一他无视了牧羊人的谎言,而第三次、第四次,她真的被轻率地抛弃在了某个地方呢?
这种可怕的可能性,让纪禹琛无法离开这个陷阱一步。
“不出现在我面前,就说明她过得很好。”
这似乎是她生活得很好的证据,没有被基亚摆布。
这样不见面,或许才是最安全的。
他不想看到她死,所以每次在预告的区域没有发现她时,他虽然头疼,却又反复告诉自己,这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他最怕的,是永远失去他的妻子。
“徐凌啊……”
她一天一天地活着,没有死。
但从他指尖滑落的肉色,流淌的体香,钻入耳膜的声音,所有这些都在逐渐模糊。
现在,她成了只存在于他脑海里的妻子。
他过着刑罚般的生活。
半夜睁开眼睛的纪禹琛再也睡不着觉,只能疲惫地抹了把脸。
刚开始,她每晚都会出现在他的梦里,让他不愿醒来,但不知从何时起,梦也戛然而止了。
睁开眼没有她,闭上眼也没有她。
另一种失落感袭来,委屈和悲伤在他的内心发酵,变成了更深的愤怒。
后来,连入睡都成了一种困境。
干瘪的思念让人发疯。
他太爱她,以至于每时每刻都感受到活着的痛苦。
“……我错了,所以求你——”
他像以前一样呼唤她的名字。
一次又一次。
让他找到她吧。
但这只是无用的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