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菲的寝室里,烛火将将烧到烛芯,投下的光影在雕花床幔上晃出细碎的金斑。莫小贝跪坐在床上,胸脯剧烈起伏,像只刚打完架的小兽。陈美嘉揉着被抓红的胳膊,龇牙咧嘴地瞪着她:“这孩子,哪儿来那么大劲儿啊?疯起来拽都拽不住,不愧是属虎的。”
“势如疯虎啊!” 胡一菲捏着礼单从妆台转身,袖口带起的风把烛火吹得歪向一边。
莫小贝立刻梗着脖子反驳:“你还狐假虎威呢。”
“啊…… 你连这个词都知道啦?” 胡一菲挑眉,指尖的礼单 “啪” 地展开,羊皮纸发出清脆的响声。
陈美嘉翻了个白眼:“只要是贬义词,就没她不知道的。”
莫小贝眼珠一转,突然露出狡黠的笑:“我也知道褒义词…… 出水芙蓉。”
“不错嘛,还知道啥?” 陈美嘉来了兴致,暂时忘了胳膊上的疼。
“入土为安!” 莫小贝脱口而出,见陈美嘉扬起手,立刻往胡一菲身后躲,“嫂子她打我!”
“那你就学乖点呗。” 胡一菲无奈地放下礼单,伸手替莫小贝理了理乱发。
“我要是学乖了,你能把东西还我吗?” 莫小贝仰着脸,睫毛忽闪忽闪,像撒了把碎星在眼睫上。
胡一菲被逗笑了:“呵呵,嫂子不要你的东西,就要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
“把东西还我,我就快乐了。” 莫小贝拽着胡一菲的袖子晃了晃,发间的玉坠子跟着轻颤。
胡一菲摇头:“那种快乐很短暂,对咱们女人来说,真正的快乐,就是嫁一个好男人,一生一世伺候他。”
“这话我不同意,” 陈美嘉抱起胳膊,“为什么不是他伺候咱们呢?”
“你看,这就是她老也嫁不出去的原因。” 胡一菲冲莫小贝使眼色。
“切,追我的人多啦,我是挑花了眼。” 陈美嘉梗着脖子反驳。
莫小贝 “嗤” 地笑出声:“是吓破了胆吧?你自己说的,别人在后头追,你在前头逃,一边逃一边嚎,快来人呐,谁救我我就嫁给谁,甭管是瞎子聋子哑巴瘸子驼子矬子粑粑橛子……”
“够啦!” 陈美嘉拍桌子的手劲太大,震得妆台上的胭脂盒都跳了跳。
楼下突然传来 “咣当” 一声,像是椅子倒地的声音。
陈美嘉盯着自己的手,眼睛发亮:“哇…… 我的隔山打牛终于练成啦?”
紧接着又是一阵 “噼里啪啦” 的乱响,胡一菲惊呼一声,拽着莫小贝就往楼下跑,陈美嘉紧随其后。
大堂里,几个客人高举双手,贴墙站成一排,活像几只被钉在墙上的大虾。陆展博提着刀在中间走来走去,刀柄在他手里晃得像根面条,刀鞘时不时磕在桌腿上,发出 “当啷” 的响声。
“姓什么?叫什么?哪儿来的?到哪儿去?谁来接应?谁能证明?” 陆展博的舌头像打了结,每问一句就打个酒嗝,“问你们话呐?一个个说……”
胡一菲下楼时正看见这幕,惊得差点踩空:“这是干啥?”
曾小贤缩在柱子后,苦着脸说:“喝高了……”
“那你咋不拦着他?” 胡一菲急得跺脚。
“才喝了半碗!” 曾小贤冤枉极了,“谁知道他酒量跟纸糊的似的。”
胡一菲深吸一口气,堆出笑脸拍陆展博的肩:“展博啊!”
陆展博猛地转身,刀鞘差点抽到胡一菲脸上:“来者何人。”
“我…… 我叫啥来着?” 胡一菲吓得后退半步,扭头看向曾小贤。
曾小贤赶紧凑过来,在她耳边嘀咕。
“对!胡一菲!” 胡一菲拍着胸脯,“展博,你这是干啥?”
“执行公务!” 陆展博把刀往桌上一戳,刀柄震颤着发出嗡嗡声。
胡一菲把他拽到一边,压低声音说:“这些都是我店里的客人,跟你师父也都挺熟的……”
“熟吗?” 陆展博斜睨着众人。
客人们忙不迭点头:“熟,熟,特别熟,平常老一块儿喝酒!”
陆展博突然咧嘴一笑:“那好,谁要能说出我师父的尊姓大名,我就放谁走…… 哈哈,说不出来了吧?”
“张凌!” 陈美嘉忍不住喊出声。
陆展博猛地转身,刀鞘扫过桌面,几碟小菜稀里哗啦摔在地上:“你有完没完?信不信我……”
“你信不信我?” 陈美嘉往前一步,气势汹汹。
两人在大堂里追得团团转,曾小贤和胡一菲跟着劝,莫小贝抱着门框看得津津有味。突然 “咔嗒” 一声,陈美嘉的手腕被锁腕铐牢牢扣住。
“啊…… 你敢铐我?” 陈美嘉瞪着腕上的铜铐,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陆展博酒突然醒了大半,手忙脚乱地解释:“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竟然敢铐我?你知不知道这个锁腕铐是谁发明的?” 陈美嘉晃着手铐,铜链撞在桌角,发出清脆的响声。曾小贤探出头:“你知道吗?”
“我……” 陈美嘉一时语塞,“你竟然敢铐我?”
陆展博急得直搓手:“我这就给你打开!”
“不成,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我犯了什么罪,你就要铐我?” 陈美嘉往后一退,胳膊肘撞在柜台上,疼得直吸气。
陆展博快哭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刚才的情形,你们可都是亲眼看见的呀!” 他挨个看向众人,曾小贤假装看天,胡一菲低头整理衣襟,莫小贝吹起了口哨。
“大哥,大姐,大叔,大妹子……” 陆展博挨个求人,众人纷纷闪开。
莫小贝眼珠一转,拽着陆展博的袖子把他拉到一边:“要我帮忙,有个条件。”
“您说您说。” 陆展博像抓住救命稻草。
“你那铐子借我玩两天。” 莫小贝伸手去够他腰间的钥匙串。
“开什么玩笑?那是你能玩的吗?” 陆展博慌忙捂住钥匙。
“不借算了,” 莫小贝耸耸肩,冲陈美嘉喊,“他刚说的,像你这号人,就得铐一下,杀杀威风。”
“你说什么?” 陈美嘉的声音陡然提高。
“我我我没有啊,是她……” 陆展博急得直摆手。
“他还说,不光铐,还得打,正所谓棍棒底下出孝女……” 莫小贝添油加醋。
“陆展博,我跟你拼了!” 陈美嘉纵身扑上,两人在大堂里扭作一团。
众人慌忙上前拉扯,混乱中又是 “咔嗒” 一声,陆展博的手腕也被铐住了。铜链穿过楼梯扶手,将陈美嘉和陆展博分别铐在两边的柱子上,像两只被拴住的斗鸡。
“啊…… 你们敢铐我?” 陆展博瞪大了眼睛,酒气全被吓没了。
众人连忙摆手:“不是我,是他!我们不是故意的。”
陆展博盯着腕上的铐子,气呼呼地说:“不是故意,铐子能自动长到我手上来啊?”
胡一菲赔着笑说:“这叫啥话嘛?刚才的情形,你又不是没看到。”
“我什么都没看到,就看到这个,今儿你们必须把话说清楚,我犯了什么罪,你们就铐我。” 陆展博把脸一板,活像个生气的小木偶。
曾小贤苦着脸说:“您没犯罪啊。”
“我没罪,那就是你们有罪了。” 陆展博得意地扬起下巴。
胡一菲急得直搓手:“嗨,咱这不是闹着玩嘛。”
“堂堂的朝廷官员,就是让你们铐着玩的吗?” 陆展博晃了晃手铐,铜链撞在柱子上,惊飞了房梁上的麻雀。曾小贤嘟囔:“你啥时候成朝廷官员了?”
“别不拿捕快当干部啊,陆捕快……” 胡一菲递了个眼色。
“啥都别说了,给不出铐我的理由,这事儿没完。” 陆展博往柱子上一靠,摆出一副死磕到底的架势。
曾小贤哀嚎:“哎哟,您这不是存心不让我们活吗?”
“谁说的?你只要找出理由,这事儿就算了,否则我就铐在这儿,哪儿都不去了。” 陆展博摸了摸肚子,“不过先说好,得管饭。”
胡一菲差点没晕过去:“那我们还咋做生意啊?”
陆展博咧嘴一笑:“呵呵,拿不出理由,你们就等着到牢里去做生意吧。”
大堂里陷入僵局,陈美嘉和陆展博隔着楼梯扶手互相瞪着,莫小贝蹲在地上玩胡一菲的发簪,曾小贤和胡一菲对着柱子发愁。窗外的月光斜斜切进来,照在陆展博的捕快服上,把 “捕快” 二字映得忽明忽暗,像极了这场闹剧的荒诞模样。
莫小贝忽然蹦起来,发簪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银弧:“我知道理由!”
众人齐刷刷看向她,像看到救星。
“说!” 陆展博来了精神。
莫小贝背着手,像个小大人似的踱步:“你犯了…… 犯了……” 她忽然想起白天学的成语,眼睛一亮,“玩忽职守罪!”
“啥?” 陆展博一愣。
“对,玩忽职守!” 胡一菲立刻跟上,“你身为捕快,不好好维持治安,反而在客栈里喝酒胡闹,这不是玩忽职守是什么?”
“我……” 陆展博想反驳,却一时语塞。
“还有滥用职权!” 陈美嘉趁机补刀,“你无故铐住良民,这不是滥用职权是什么?”
陆展博急得直跺脚:“那你们还铐我呢!”
“我们这是为民除害!” 莫小贝仰着脸,“你看,你喝醉酒乱抓人,我们为了不让你继续犯错,只好把你铐起来,这叫…… 这叫……”
“大义灭亲!” 曾小贤及时救场。
“对,大义灭亲!” 莫小贝用力点头,发间的玉坠子 “咚” 地撞在柱子上。
陆展博被这一连串的成语砸得头晕脑胀,半晌才憋出一句:“那…… 那我现在酒醒了,能打开了吧?”
“当然能!” 胡一菲从莫小贝手里抢过钥匙,却故意逗他,“不过得先说好,以后还敢不敢乱喝酒了?”
“不敢了不敢了!” 陆展博忙不迭摇头。
“还敢不敢随便铐人了?” 陈美嘉晃了晃手腕。
“不敢了!” 陆展博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那……” 胡一菲看向莫小贝。
莫小贝哼了一声:“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就原谅你啦!”
随着 “咔嗒” 两声,铐子终于打开。陆展博揉着手腕,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块糖递给莫小贝:“给你,桂花糖。”
莫小贝眼睛一亮,伸手接过:“算你识相!”
大堂里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客人陆续回到座位,曾小贤开始收拾地上的残羹剩饭,胡一菲给陆展博端来一碗醒酒汤,陈美嘉则追着莫小贝要回发簪。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众人身上,像撒了把碎银,把这场闹剧镀上了一层温柔的边。
陆展博喝着汤,忽然嘟囔:“其实…… 我就是想试试当捕头的威风……”
胡一菲笑了:“想威风啊?等你师父回来,让他教你真本事,别老学这些歪门邪道。”
“就是,” 陈美嘉插腰,“以后再敢胡闹,本姑娘的排山倒海可不长眼!”
莫小贝躲在胡一菲身后,偷偷把糖纸剥开,甜香在舌尖散开的瞬间,她忽然想起陆一鸣走时说的 “以义为
剑”,于是挺了挺小胸脯,大声说:“以后我当掌门了,一定让陆展博当捕头,专门抓那些乱喝酒的人!”
众人被逗得哈哈大笑,陆展博红着脸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