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皇后和德妃争执两日依旧争执不出结果,又彼此不愿意放过对方,于是就争吵到了皇帝唐治跟前。
他被不敢罢休的两人让宫人特意请到钟粹宫处理这事。
皇帝唐治揉着额角,看着下方争执不休的王皇后与萧德妃,只觉得耳边似有无数只蜜蜂在嗡嗡作响。
“陛下!萧德妃强闯钟粹宫,以下犯上,冒犯宫规,当日在场的人历历在目,证据确凿,此风断不可长!
她身为四夫人之一的德妃,德行有亏,实在配不上‘德’这么好的封号,理应降位严惩以正宫闱!”
王皇后言辞凿凿。
萧德妃一副自己没错的骄纵模样,偶尔瞥向皇后的眼神,还流露出委屈,“陛下明鉴!皇后娘娘这是故意隐瞒原因,只说臣妾强闯,却不说臣妾为何强闯。
分明是皇后娘娘故意指使尚服局的管事宫女暗地里克扣臣妾的份例,这明显是皇后对陛下您让臣妾管理尚服局不满,见臣妾得陛下信任,心生嫉妒,故意落臣妾面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眼风狠狠剜了皇后一眼。
“故意落你面子?萧德妃,分明是你故意指使尚服局的管事宫女构陷吾!陛下,请您给臣妾做主!”
“皇后娘娘空口白牙,可有真凭实据?
反而臣妾有管事宫女画押的供词,供词上可是说了皇后娘娘您派人授意她这么做的。
而且,从管事宫女处,臣妾的人还搜到了带着王家标记的金发簪。”
“你放肆!你这是构陷!”
“臣妾只是据理力争!”
……
唐治听着她们你来我往,互相攻讦,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挥了挥手,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与疲惫:“够了!”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王皇后与萧德妃皆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皇帝的脸色。
唐治深吸一口气,似是强压下心头的烦躁,强行一番和稀泥,见两人都不满后。
唐治直接来了个各打五十大板。
皇后病了两个月,言外之意是让皇后禁足两个月。
德妃强闯钟粹宫一事是事实,也罚了禁足两个月。
随后不等两人反应,沉声继续道:“此事便到此为止。”
他语气中的冷淡与疏离,让王皇后和萧德妃心中同时一沉。
她们还想再说什么,皇帝唐治就甩袖撂下两人,黑沉着脸离开了。
自那日后,随着皇后和德妃被禁足,后宫里头终于安宁下来。
而也是从这天起,开始驾临延嘉殿。
后宫里头,这两个月里,思宁这里也成了皇帝唐治去得最勤的地方。
延嘉殿位置稍偏,布置雅致,更重要的是,它的主人林思宁,总是安安静静的,不像旁人那般急切地邀宠献媚。
但也不是徐婕妤这种躲避皇帝宠爱的。
这日晚膳后,唐治信步走到了延嘉殿。
殿内只点了两三盏宫灯,光线柔和,思宁正站在门口等候皇帝唐治的到来。
皇帝今晚会过来她这里,御前提前派人来通知过了。
所以见到皇帝进来,她并未显得惊讶,而是从容的行礼:“妾身恭迎陛下。”
“起来吧。”
唐治虚扶思宁起身,然后牵着她的手,走进屋里,随意地在榻上坐了,目光不经意扫过放置到一旁的绣架,上面是一丛幽兰,仅完成了一半,但针脚细密,意境清雅,“在绣什么?”
“回陛下,闲来无事,绣方帕子打发时间。”
思宁轻声答道,亲手奉上一杯温度刚好的清茶。
唐治接过,抿了一口,是上好的雨前龙井,清香沁人。
他打量着眼前低眉顺目的女子,她穿着家常的杏子黄缕金挑线纱裙,未施过多粉黛,烛光映照下,肌肤细腻如玉,眉眼间透着一股书卷气的宁静。
与皇后和德妃的艳丽张扬截然不同。
殿内一时寂静,只闻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这种安静并不让人尴尬,反而有种难得的松弛感。
唐治放下茶盏,忽然开口,语气似随意,却又带着一丝探究。
“朕听闻,前些日子皇后召见你,德妃正巧闯了进去。”
思宁执壶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自然,替皇帝续上茶水,声音依旧平稳:“皇后娘娘关心刚进宫的臣妾,德妃娘娘想来也不是故意闯进去的。”
她并未趁机上眼药,回答得滴水不漏。
唐治看着她,眼中掠过一丝玩味。
“不是故意的?朕看未必。德妃性子骄纵……她闯进去的时机正好你也在。”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了几分。
“朕倒是好奇,她消息何以如此灵通?”
这话问得突然,且直指核心。
寻常妃嫔面对皇帝如此直接的问话,恐怕早已心惊胆战,慌忙撇清或请罪。
然而,思宁只是抬起眼,迎上唐治的目光,那双眼眸清澈沉静,并无半分慌乱。
她轻轻放下茶壶,唇角甚至牵起一丝淡淡的、带着点自嘲的笑意。
“陛下圣明,洞若观火。
妾身入宫,本是皇后娘娘之意,亦是陛下恩典。
皇后娘娘召见,是应有之意。至于德妃娘娘消息灵通……”
她微微垂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或许是妾身福薄,入宫后管理宫人之能不够,便偶有风声传出,惊动了德妃娘娘也未可知。”
她这话说得含蓄,但意思却明白——消息是她自己“未雨绸缪”,故意放给德妃知道的。
一来,利用德妃和王皇后的针锋相对,不想对方势力大涨的想法,用德妃来阻拦皇后对她的拿捏。
二来,激化德妃与皇后的矛盾,她这个新人才能在夹缝中求得一丝喘息之机。
唐治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竟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身体向后靠了靠,姿态放松了许多,看着思宁的目光里,不再是帝王的审视,反而带上了几分真实的欣赏与兴味。
“好一个‘未雨绸缪’,好一个‘福薄’!
宁儿,你倒是坦诚,也够聪明。”
他并不忌惮这份聪明。
一个懂得审时度势、善于利用形势保护自己的女人,远比一个只会哭哭啼啼或一味蛮横的蠢货更有趣,也更有用。
他需要的不是唯唯诺诺的木偶,而是能看清棋局,甚至偶尔能跳出棋盘,带来些许惊喜的合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