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倒要问问娘娘,这后宫之中,除了娘娘您的钟粹宫,还有何处比一宫妃位的份例更紧要?”
她这分明是故意找茬,同时也是对前几日皇后插手尚服局事务的回击。
“陛下已经将尚服局交给臣妾管了,虽然只让臣妾接管半年,但期限还未到,皇后您想插手,您先得到陛下的同意再说。”
王皇后岂会让她得逞,当即斥道:“胡言乱语!份例调度皆有定例,何来克扣之说?
萧德妃,你身为四夫人之一,遇事不查,便在此胡搅蛮缠,成何体统!”
两人顿时又如同斗鸡一般,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起来,从份例东珠说到宫规礼仪,再说到彼此家族的教养,吵得不可开交。
思宁依旧安静地站在一旁,低眉顺目,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心中清楚,德妃此刻闯来,未必真是为了什么东珠,这是收到了皇后召见自己的消息,特意赶来搅局,不让皇后顺利拿捏自己罢了。
果然,王皇后与萧德妃争执了半晌,谁也占不到绝对上风,反倒将最初召见思宁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
最后,皇后本来要治罪于德妃闯她宫殿的,结果德妃嚣张道:“皇后娘娘治罪之前,先说说您指使人克扣本宫的份例去哪了?”
“你胡说什么,本宫是皇后,用得着克扣你的吗?”
王皇后一脸高傲,认为德妃在胡搅蛮缠。
反讽道:“而且,这尚服局不是你现在管着的吗?你这个做主的人的份例被克扣,简直就是个笑话?”
德妃也冷笑,“是啊,臣妾这个做主的人的份例竟然被克扣,臣妾也觉得可笑,所以让人查了。
结果人信誓旦旦的说东珠全都被皇后你这边的人领走了,领了您这里原本的份例还不够,竟然连同臣妾的份例一起拿走了。”
王皇后瞠目结舌道:“不可能!”
“要对峙吗?”德妃丝毫不退却,很是自信道。
看着德妃的态度,王皇后立马反应过来,她被栽赃了。
“你放肆!”王皇后指着德妃,气得手都抖起来。
“臣妾放肆什么,皇后娘娘,您这个皇后才更不要脸,竟然克扣臣妾的份例,真是太过分了,你这做派太令陛下失望了……”
噼里啪啦的,王皇后被德妃喷了许久。
最后,德妃不等王皇后反应过来,连告退礼都没有,甩袖离开并撂下一句狠话。
“臣妾等着皇后您给交代,不然争到陛下跟前,这事也没完。”
王皇后此刻心烦意乱,要想对策应对德妃的栽赃,没空理思宁,于是挥挥手对思宁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退下吧。”
思宁恭敬地行礼告退,悄然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走出钟粹宫,回到规矩有序的延嘉殿东厢房,思宁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这一次,她又躲过一劫。
依靠的,正是自身的能耐,以及皇后与德妃之间那势同水火的争斗。
她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那几株在春寒中悄然绽放的白玉兰,目光幽深。
不过,这样的幸运能持续多久?
她不能永远依靠敌人的互相牵制来保全自身。
必须在她们腾出手来,或者达成某种默契之前,在宫中扎下根基。
甘露宫
“你说德妃闯进了钟粹宫,然后皇后还没有罚她?”
“回陛下,是的,主要是因为皇后娘娘宫里的人,多拿了德妃娘娘的份例东珠,被德妃娘娘的人抓住了把柄。”
皇帝唐治笑着挑眉,“没那么简单吧?”
“给皇后娘娘宫里发份例的宫女,因为暗恋的情郎被皇后宫里的人撬走了,因此恨上了皇后,正好被德妃的人收买策反了。
故意将德妃娘娘的份例多发给了皇后娘娘的人,皇后娘娘的人也没问,只以为东珠有余裕,于是多送了些给皇后娘娘。
以往后宫里头的一些珍品,有余裕的话,尚服局那边都会多送去钟粹宫或者承香殿两位娘娘那。”
唐治听罢,点点头,忽的出声提及另一个关键的点。
“德妃过去的实在巧合?皇后才将林氏叫过去没多久,她就闯了进去?”
“微臣也觉得巧合,已经让人查了。”
正说着,一个太监出现在殿门口,一副有事回禀的做派。
现在在皇帝身边当值伺候的大太监是苏怀吉,他见了后,当即请示皇帝:“陛下,微臣让去探查消息的人回来了,待微臣出去探听一二。”
唐治摆手,“不必了,让他进来直接回禀。”
苏怀吉听后,朝殿外的太监招手示意。
太监立马明白,走了进来,行礼道:“陛下圣安!”
“朕安!起身回话,苏怀吉让你探查的消息如何?”
太监:“回禀陛下,德妃娘娘那个时候正好闯进钟粹宫,还真不是巧合,她一直派人盯着钟粹宫那边。
一接到皇后娘娘派人去延嘉殿请林美人过去,立马动身前往钟粹宫。”
唐治若有所思的点头,目光依旧看着太监。
不出他所料的,太监换了口气后,又继续道:“德妃娘娘身边的司琴姑娘,在一次去尚服局的路上,恰巧遇到两个来领份例的延嘉殿的宫女。
当时两个宫女正说得欢,没注意到司琴姑娘的接近,然后就让司琴姑娘听到了一些闲话。”
太监接下来就开始将所谓的闲话一一道来。
“‘东厢房的林美人,这些天一直在为皇后娘娘召见做准备。
皇后娘娘要拿林美人做棋子分德妃娘娘的宠,这满后宫都知晓,林美人自己也是知道的,但也没办法反抗,所以这些天总是愁眉苦脸的。’”
唐治见太监说到这就停了,就知晓他话都说完了,于是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待其出去后,唐治温润笑着感慨:“林氏走一步看三步,未雨绸缪啊!”
“苏怀吉,你说朕和她的子嗣,就算随娘,应该也很聪明吧!”
唐治一直不满意自己子嗣的智慧,不管是寻常的聪慧,还是政治上的智慧,都不满意。
在他看来,都是随了生母,都不聪明。
所以,这生孩子,就该仔细挑选生母。
而且,林氏父亲寒门出身,母亲出身已经落寞的南边的世家大族谢氏,属于清流士族,其兄长又与关陇氏族的裴氏旁支联姻。
可以说,他要拉拢的势力几乎都有,而且这家世背景还不受他忌惮。
这一刻,他心里的那个念头越发的明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