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萧德妃在皇后的步步紧逼和过火指责下,气得浑身发抖,终究理亏,愤然道:“臣妾身体不适,告退!”
竟连礼都未行周全,便拂袖而去,失礼至极。
王皇后看着她的背影,冷哼一声,这才仿佛想起思宁还在,温言安抚了几句,便让她告退了。
走出钟粹宫,思宁面无表情的想,这才进后宫的第一场请安,便如此精彩,看来以后不会无聊了。
她抬头望了望那四四方方的天空,眼神微眯。
皇后与德妃的争斗,方才刚刚开始,她这个被推至前台的棋子,需得万分小心,才能在这夹缝中求得一线生机。
自那日请安风波后,萧德妃果然暂时将矛头从思宁身上移开,全部精力都投入了与王皇后的明争暗斗之中。
皇帝唐治似乎也乐见后宫维持着这种微妙的平衡,并未过多干预。
至于思宁,仿佛一颗投入湖中的石子,在激起最初的涟漪后,便迅速沉入了水底,再无波澜。
进宫第二日晚,许是德妃忙于与皇后角力,又或是顾忌连续阻拦恐落人口实、影响家族女子声誉,并未再施展手段。
然而,皇帝也并未踏足延嘉殿,仿佛忘了还有这么一位新晋美人。
思宁对此安之若素。
她按规矩准时前往钟粹宫请安,无论皇后与德妃如何唇枪舌剑,她都只是安静地坐在末位,低眉顺目,如同一个无声的背景。
请安一结束,便立刻返回延嘉殿,几乎是足不出户。
这延嘉殿,因着她这般做派,竟成了后宫中的一个异类,一个难得的清静之地之一。
而这清静,某种程度上,得益于皇后与德妃此前激烈的争斗。
原来,在思宁入宫前,王皇后与萧德妃都想将自己的人手安插进延嘉殿,以便掌控或者更好的针对算计这位新棋子。
你塞一个管事宫女,我便安排一个掌事太监。
你想塞个宫女,我便插手太监。
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争斗的结果竟是两败俱伤。
谁都没能成功在延嘉殿安插进自己的心腹。
高福安:陛下可是很看重这位新入宫的林美人的,可不能让其一入宫就折了。
两边透露消息,深藏功与名的高福安,每每想起这事,就觉得以后林美人得势后,得让对方知晓自己曾做出这般大的贡献,记得自己的人情。
就这样,阴差阳错,填充进来的宫人,大多成了身家背景相对清白、与各方势力牵扯不深的。
当然,其中也难免混入了一两个皇帝唐治顺手安排,用以监视平衡的眼线。
这样的局面,导致皇后和德妃纵然想在延嘉殿内搞些风浪,也苦于没有足够得力的人手。
而思宁本人又如同缩进壳里的蜗牛,除了必要的请安,绝不出门,她们纵有千般手段,也难以找到施展的机会。
无奈之下,双方的争斗便更多地体现在了吃穿用度、份例供给等领域。
这日,尚服局送来延嘉殿的份例,其中一项时新贡缎颜色晦暗,质地也差了些。
白芷查验后,眉头微蹙,回禀思宁:“美人,这云锦似是次品,与份例规制不符。”
思宁正临窗练字,头也未抬,只淡淡道:“哦?按规矩,该当如何?”
白芷回道:“按宫规,可退回尚服局,要求更换。”
“那便退回吧。”思宁语气平静,仿佛事不关己。
结果,这匹次品锦缎刚退回尚服局不到半日,钟粹宫便传来了消息,皇后王氏以“克扣嫔妃用度、办事不力”为由,申饬了尚服局相关管事宫女,其中正有德妃安插的人手。
德妃吃了暗亏,岂肯罢休?
没过两日,便寻了个由头,将皇后安排在尚服局的一个掌事女官给贬斥了。
这类暗戳戳的较量,几乎每日便会发生一次。
而身处漩涡边缘的思宁,始终保持着超然的姿态,不闻不问,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午后,王皇后突然召思宁至钟粹宫说话。
思宁心知肚明,这是皇后见外部打压效果不佳,准备亲自提点拿捏自己了。
她整理好衣装,带着白芷从容前往。
钟粹宫内,王皇后摒退了左右,只留了心腹女官在一旁伺候。
她打量着恭敬行礼的思宁,语气比平日更显亲昵:“快起来,坐吧。这些时日,在宫中可还适应?”
“劳娘娘关怀,一切都好。”思宁依言在下方绣墩上坐了,姿态恭谨。
“那就好。”王皇后颔首,呷了口茶,状似无意地道,“你是个懂事的,吾很是欣慰。
只是,这后宫之中,光懂事还不够,还需懂得借力。
你初来乍到,根基浅薄,若无依靠,只怕举步维艰。
便如那日的云锦,若非吾替你出面,尚服局那起子小人,岂会轻易给你更换?”
思宁垂眸:“娘娘恩德,妾身没齿难忘。”
“嗯。”王皇后对她的态度似乎颇为满意,话锋一转,切入正题。
“你兄长外放之事,事情既已如此,就先暂且如此吧。只是,外放到底不比在洛安城里,更容易被陛下看到且重用,等三年考核过后,就让你兄长回洛京任职吧。”
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思宁心中一跳,知道皇后这是对林家迅速将兄长外放,脱离洛安这个是非之地,从而让她少了一个被拿捏的软肋而感到不满了。
她立刻起身,再次福礼:“兄长蒙陛下与娘娘恩典,得以外放历练,是林家的福分。妾身与家族,定当谨记娘娘恩情,尽心竭力,为娘娘分忧。”
至于说回来,思宁只字不提。
而且将姿态放得极低,话语间满是感激与顺从。
王皇后看着她低眉顺目的样子,心中的那点不快稍稍缓解。
正欲再深入教导几句,敲打敲打,让她……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德妃娘娘,皇后娘娘正在里面与林美人说话,您不能进去……”守门宫女焦急的声音传来。
“滚开!本宫有要事需立刻面见皇后!”萧德妃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气。
珠帘哗啦一声被猛地掀开,萧德妃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目光先是狠狠剜了思宁一眼,随即落在王皇后身上,冷笑道:
“皇后娘娘真是好兴致!怎么,迫不及待地要教导新来的林美人如何争宠了吗?”
王皇后脸色一沉:“萧氏!你放肆!未经通传擅闯本宫寝殿,该当何罪!”
“臣妾岂敢?”萧德妃嘴上说着不敢,行动却毫无顾忌,“只是臣妾刚刚得知,尚服局那边竟将本月份例中的东珠克扣了不少,说是要优先供给某些紧要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