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首踪迹
果然,一个苗家小伙子连滚带爬地从寨子后面跑过来,脸上带着惊惶,用生硬的汉语对龙族长大喊:
“族长!后山!好多土匪!
从悬崖那边爬上来了!快顶不住了!”
后山的枪声越来越密,夹杂着土枪土炮的轰鸣和土匪疯狂的呐喊声,显然战斗异常激烈,而且土匪正在逼近!
安队长急得额头冒汗,正面刚消停,后山就告急!
他手下满打满算就这么点人!
“安队长!”
古之月当机立断,声音沉着有力,
“把正面的人都撤下来!
全部拉到后山去!一定要把口子堵住!
正面,交给我们仨!”
“什么?你们仨?”
安队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古老弟,正面土匪还有好几十呢!
你们……”
“放心!”
古之月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
“只要你们守住后山,别让土匪捅了屁股!
正面这帮杂碎,来多少,都是给我们送菜的!快去!”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那是无数次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后积淀下来的底气。
安队长看着他那双平静却深不见底的眼睛,一跺脚:
“好!古老弟,正面就拜托你们了!
全体都有,跟我上后山!”
刹那间,除了古之月、孙二狗、王拴柱三人,以及几个负责照顾伤员的寨民,正面的防御力量被抽之一空。寨墙上顿时显得空荡荡的。
王拴柱看着安队长带人消失在吊脚楼后面,听着后山越来越激烈的枪声,咽了口唾沫,感觉手心有点冒汗:
“师傅,咱……咱仨能行吗?”
孙二狗咔哒一声将司登冲锋枪的最后一个弹匣装上,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栓柱兄弟,把吗字去掉!
咱仨今天就让这帮龟孙知道,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古之月没有说话,只是再次举起了那支英七七步枪,冰冷的枪身贴着他的脸颊,他的目光如同最冷静的猎手,穿越弥漫的硝烟,牢牢锁定了正面那些因为后山枪声而再次蠢蠢欲动的土匪身影。
果然,正面的土匪头子也不傻,听到后山打得热闹,而正面的枪声似乎稀疏下来,立刻意识到机会来了!
“弟兄们!共军顶不住了!
后山的兄弟们得手了!
给老子冲啊!
打进寨子,粮食女人随便抢!”
一个拿着驳壳枪,声音沙哑的土匪头目跳出掩体,大声鼓噪着。
霎时间,剩下的六七十号土匪如同打了鸡血,嚎叫着从各个隐蔽点冲了出来,形成一道散乱的冲击波,向寨门发起了孤注一掷的进攻!
这一次,他们的火力更猛,一挺之前一直没暴露的、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民二十四式重机枪(仿制马克沁)也在远处一个制高点“咚咚咚”地吼叫起来,粗大的子弹像鞭子一样抽打在寨墙上,打得砖石木屑横飞!
密集的弹雨压得古之月三人几乎抬不起头!
“他娘的!还有这大家伙!”
孙二狗骂了一句,司登冲锋枪试图还击,但刚冒头,一串重机枪子弹就擦着他的头皮飞过,打得他身后的土墙噗噗作响,尘土迷得他睁不开眼。
王拴柱更是被压制得只能蜷缩在卡车轮胎后面,中正式步枪根本没法瞄准。
古之月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重火力打得有些狼狈,他尝试用英七七敲掉那个重机枪手,但对方位置刁钻,而且射击孔很小,极难命中。
子弹“啾啾”地从头顶飞过,带着死亡的气息。土匪的冲锋队伍趁着火力掩护,已经逼近到不足一百米的距离!
甚至能看清他们狰狞的表情和嘴里黄黑的牙齿!
那疯狂的呐喊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如同死神的鼓点,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师傅!打不打?!”
王拴柱急得大叫,手指已经扣在了扳机上。
“再等等!”
古之月额头也见了汗,他知道,一旦让这股土匪冲进百米之内,光靠他们三支枪,很难完全拦住。
司登冲锋枪射速快但精度不足,英七七射速有限,中正式更是单发……情况危急!
眼看土匪的先头部队已经冲过了一百米线,最近的距离寨墙只有七八十米了!
那明晃晃的刺刀和砍刀似乎都能闻到铁锈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嘀嘀哒嘀——嘀嘀哒嘀——!”
一阵清脆、嘹亮、充满了无比力量和希望的冲锋号声,如同穿透乌云的阳光,猛然从东面的山梁上响了起来!
紧接着,爆豆般的枪声从土匪的侧后方响起!
那是正规的制式武器声音,节奏分明,火力凶猛!
“是咱们的人!剿匪部队来了!”
古之月第一个反应过来,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孙二狗和王拴柱先是一愣,随即狂喜!
正在冲锋的土匪们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冲锋的势头猛地一僵,他们惊恐地回头望去,只见山梁上出现了数十个穿着黄色军装的身影,正以标准的战术动作,如同猛虎下山般向他们扑来!
子弹从侧后方泼洒过来,瞬间将土匪的队伍打得人仰马翻!
“解放军来了!快跑啊!”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嗓子,土匪的士气瞬间崩溃!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进攻队伍,立刻变成了争先恐后的溃逃!
那个重机枪阵地也哑火了,显然是操作手见势不妙溜了。
后山的枪声也迅速稀疏下去,看来那边的土匪听到冲锋号和正面的动静,也知道大势已去,仓皇逃窜了。
战斗,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迅速结束了。
寨门前,硝烟渐渐散去,留下满地狼藉和土匪横七竖八的尸体。
幸存的土匪大部分做了俘虏,垂头丧气地被后来赶到的解放军剿匪小分队看押起来。
苗寨里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声,龙族长带着寨民,激动地握着解放军战士和古之月他们的手,用苗语和生硬的汉语表达着感激。
安队长带着人也从后山回来了,虽然有些伤亡,但总算守住了。
他看着古之月三人,尤其是毫发无伤、只是身上沾满尘土的三人,眼神复杂,最终化作重重一拳捶在古之月肩膀上:
“古老弟!你们仨……真是这个!”
他翘起了大拇指。
古之月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将那支英七七步枪递还给孙二狗。
孙二狗接过枪,爱惜地擦了擦枪身上的尘土。
王拴柱则一屁股坐在地上,感觉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很快,负责审讯俘虏的解放军小分队队长走了过来,向安队长和古之月他们通报情况:
“这股土匪是‘湘西反共救国军’第三支队的一部分,头子叫彭歪嘴,刚才被打死了。
据俘虏交代,他们这次是得到命令,不惜代价拔掉老洞苗寨这个土改工作点,目的是制造恐慌,破坏政府的土改政策。”
小分队队长顿了顿,脸色有些凝重:
“另外,俘虏里一个小头目还交代了一个重要情报。
他们的大头目,就是上次策划攻击县城的军统特务,那个叫许保国的,并没有像传言那样逃往境外,他就藏在湘西这片大山的最深处,
据说是在一个叫什么‘鬼哭岭’的险要地方,正在整合各路残匪,准备跟咱们人民政府顽抗到底!”
“许保国?!”
古之月、安队长,甚至连刚刚走过来的文化教员小文,都皱起了眉头。
这个名字,在湘西剿匪指挥部下发的通报里,现在可是挂了号的顽匪头子,血债累累,极其狡猾,还有一个老熟人军统特务——牛新河,也是神龙见尾不见首。
古之月望着远处云雾缭绕、仿佛没有尽头的茫茫群山,眼神再次变得深邃起来。
看来,这湘西大山里的剿匪斗争,还远未到结束的时候。
而那个藏在“鬼哭岭”的许保国,像一根毒刺,深深地扎在了这片刚刚看到希望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