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王显威
孙二狗那十发子弹打出的短暂寂静,如同暴风雨前那令人窒息的宁静。
土匪的冲锋势头猛地一滞,山坡上那些刚刚还张牙舞爪的身影,此刻都下意识地寻找着掩体,惊疑不定地望向寨门方向。
空气中弥漫开来的,除了硝烟和尘土,更多了一种名为恐惧的味道。
“俺……俺滴个乖乖……”
王拴柱趴在车头引擎盖后面,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他看着孙二狗熟练地退出空弹匣,从腰间的布袋里摸出一个新的桥夹,手指翻飞,“咔嚓咔嚓”五发子弹瞬间压入弹仓,那速度比他给中正式步枪装填单发子弹快了何止一倍!
“师傅,你这老部下……是赵子龙转世吧?”
古之月没空搭理徒弟的惊叹,他矮着身子从矮墙后快速移动到孙二狗身边,司登冲锋枪的枪口还冒着淡淡的青烟,带着一股刺鼻的火药味。
他看了一眼孙二狗手中那支修长的英七七,眼中闪过一丝追忆和赞赏:
“行啊,二狗子,缅北学的这手快枪没撂下!
这英七七在你手里,比在英国佬那儿还利索!”
孙二狗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河南话里带着点小得意:
“连长,看您说的!
吃饭的手艺,哪能忘?
这枪拉栓快,弹匣十发,比中正式得劲多了!
就是子弹金贵,俺这些年攒的也不多。”
“安队长!”
古之月扭头对不远处正组织防御的安队长喊道,
“正面交给我们仨!
你带同志们看好两翼,特别是那边那个小山包,别让土匪绕过来!”
安队长刚被孙二狗那手神乎其技的枪法震得不轻,此刻听到古之月的话,下意识就想反驳——正面压力最大,就靠你们三个人?
但看着古之月那沉稳如山岳的眼神,以及孙二狗手里那支还在冒烟的“英七七”,他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变成了:
“古老弟,有把握?
正面至少还有七八十号土匪!”
“放心!”
古之月语气斩钉截铁,
“人多了,这寨墙也摆不开!
栓柱!二狗!听我招呼!
二狗,把你那宝贝‘英七七’给我!”
“啊?”
孙二狗一愣,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把心爱的步枪递了过去。
古之月接过还带着孙二狗体温的步枪,入手沉甸甸的,木制枪托打磨得光滑油亮,可见主人对其的爱惜。
他熟练地检查了一下标尺和枪膛,感受着那不同于中正式和三八式的平衡感。
“好枪!”
他赞了一句,随即快速分配任务,
“我眼神还好,用这个负责远距离敲掉他们的轻重机枪和当官的!
二狗,你用我的司登,这玩意儿近处泼水好使,土匪靠近了五十米内,你就给我往死里扫!
栓柱,你的中正式,盯紧了,专门打那些躲过我俩,还想往前蹭的漏网之鱼!
咱们仨,今天给这帮龟孙唱出‘三英战吕布’!”
“明白!连长!”
孙二狗接过那支造型古怪的司登冲锋枪,掂量了一下,虽然不如英七七顺手,但那32发弹匣提供的持续火力,正是近距离防御所需要的。
“师傅,您就瞧好吧!”
王拴柱也来了精神,紧紧攥住手中的中正式,感觉心跳得像打鼓,既有紧张,更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安队长看着这师徒(加上老部下)三人瞬间形成的战斗小组,那默契和自信几乎要溢出来,他咬了咬牙:
“好!正面就交给你们了!
一组、二组,跟我加强两翼警戒!
机枪,注意压制对方火力点!”
他刚布置完,土匪那边似乎从短暂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在一个头目模样的家伙挥舞着手枪的吆喝下,更加疯狂的枪声响起,子弹像瓢泼大雨一样倾泻在寨墙和卡车周围,打得泥土飞溅,木板碎裂。
一挺藏在石头后面的匪徒掌握的捷克式轻机枪“哒哒哒”地叫了起来,形成一道致命的火线,压制得工作队战士们抬不起头。
“砰!”
就在这嘈杂的枪声中,一声格外清脆、与众不同的枪声响了!
是古之月手中的英七七!
只见两百多米外,那个石头后面,捷克式机枪的射击声戛然而止!
操纵机枪的土匪脑袋猛地向后一仰,连同他旁边负责供弹的副射手,一起歪倒下去!
“第一个!”
古之月面无表情,如同在训练场上打靶,迅速拉栓退壳,子弹壳带着一缕青烟抛出,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他根本不需要仔细瞄准,完全凭一种多年战场厮杀形成的肌肉记忆和直觉。
“漂亮!连长!
还是您手黑!”
孙二狗兴奋地低吼一声,端着司登冲锋枪,眼睛像鹰隼一样扫视着前方。
土匪们显然没料到对方的“狙击手”如此厉害,机枪一响就被点名。
短暂的混乱后,更多的土匪嚎叫着开始冲锋,他们利用树木、石头、土坎,呈散兵线扑过来,人数众多,黑压压一片。
“栓柱!十一点方向,树后那个探头探脑的!”
古之月一边快速移动枪口,一边下令。
“啪勾!”
王拴柱的中正式响了,那个刚探出半个身子的土匪应声倒地。
“二狗!
右边,那几个想从车辙沟摸过来的!
放近点!”
古之月的声音依旧平稳。
孙二狗屏住呼吸,看着五六个土匪借着一条浅沟的掩护,猫着腰快速接近,嘴里还发出怪叫。
六十米……五十米……四十米!
“哒哒哒!哒哒哒!”
司登冲锋枪特有的、略显沉闷的连发声猛然响起!
孙二狗没有像新手那样扣住扳机不放,而是熟练地打出一个个短点射,子弹像长了眼睛一样钻进那条浅沟,溅起一串串泥水血花。
惨叫声顿时响起,那几个土匪瞬间倒下去四五个,剩下的连滚带爬地缩了回去。
古之月手中的英七七再次响起,
“砰!”
“砰!”
几乎是每隔两三秒就一声,每一次枪响,远处必然有一个挥舞手枪或指挥刀的土匪小头目,或者试图操作土炮、步枪打得特别准的匪徒栽倒在地。
他打得不快,但极其精准,每一颗子弹都像是死神的请柬,专门派发给那些最具威胁的目标。
王拴柱则像个尽职的补枪手,中正式步枪“啪勾”“啪勾”地响着,收拾着那些被古之月和孙二狗火力覆盖后侥幸残存,或者试图从侧面迂回的零星土匪。
他一开始还有些紧张,打了两枪后,在古之月沉稳的指挥和孙二狗凶猛的火力掩护下,也逐渐找到了节奏,越打越有信心。
这三个人,俨然形成了一个高效杀戮的小组。
古之月是大脑和远程尖刀,孙二狗是近战铁拳,王拴柱则是查漏补缺的匕首。
他们相互配合,交替射击,竟硬生生地在寨门前织成了一道死亡之网!
土匪虽然人多势众,嚎叫得凶,但在这种精准而高效的火力打击下,死伤惨重,冲了几次,除了在寨墙前百米左右的距离丢下三十多具尸体外,根本无法靠近!
安队长带着人在两翼警戒,几乎没遇到像样的攻击,所有的压力都被正面那三个人扛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心里又是震惊,又是庆幸,还有一丝丝……无所适从。
他这仗打得,也太轻松了点!
他甚至有空掏出水壶灌了口水,那水的冰凉顺着喉咙滑下,才让他感觉这一切不是做梦。
“古老弟!”
安队长忍不住猫着腰跑到古之月旁边的掩体后,
“你们这……也太神了!
这帮土匪算是撞上铁板了!”
古之月刚好打空一个弹匣,正快速压着子弹,头也不抬,苏北话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警惕:
“安队长,别光看热闹。
土匪不是傻子,正面啃不动,肯定会想歪招。
你派人去看看寨子后山那条小路,那地方陡是陡,但要是有熟悉地形的带路,摸上来几个人就够咱们喝一壶的!”
安队长心里一凛,立刻反应过来:
“对对对!
我这就去安排!龙族长!”
他赶紧找到正在组织寨民运送伤员和弹药的龙族长。
龙族长此刻对古之月三人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闻言立刻点头:
“后山小路我知道,平时只有猎户走!
我马上带寨子里的好后生们过去!
安队长,你再派几个枪法好的同志跟我们一起!”
很快,龙族长带着二十几个手持土枪、弓箭、砍刀的苗族青壮,以及安队长分出来的半个班(七八个人),急匆匆地赶往寨子后山布防。
正面战场上,土匪的又一次进攻被打退,丢下几具尸体后,暂时偃旗息鼓,只剩下零星的冷枪在对射。
空气中浓烈的硝烟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阳光勉强穿透山雾,照在寨门前那片狼藉的土地上,映出暗红色的斑驳。
短暂的喘息机会。古之月靠在矮墙后,揉了揉因为长时间专注瞄准而有些发酸的眼睛,接过王拴柱递过来的水壶,喝了一大口。
孙二狗则抓紧时间检查着司登冲锋枪的弹匣,脸上混杂着战斗的亢奋和一丝疲惫。
“师傅,您这枪法,真是没谁了!”
王拴柱一边给自己的中正式步枪压子弹,一边由衷地赞叹,
“俺看您用那英七七,比栓柱我用中正式还溜!”
古之月笑了笑,没说话。
孙二狗接过话头,河南话里带着感慨:
“栓柱兄弟,你是没见识过!
当年在缅北,鬼子在林子里躲得那叫一个严实,咱老连长,就凭一支缴获的三八大盖,隔着三百米米,一枪一个,专打军官和机枪手!
那才叫一个准!
鬼子都管他叫‘丛林幽灵’!”
王拴柱听得两眼放光,刚想再问,突然——
“砰!
哒哒哒!
轰!”
一阵激烈而突兀的枪声和爆炸声,猛地从寨子后山方向传来!
声音比正面战场要近得多,也更加密集!
“不好!后山!”
古之月和安队长几乎同时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