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患再起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毫无征兆地划破了苗寨祥和的气氛,如同平地惊雷,从远处山梁上传来,紧接着,又是几声零星的枪响,
然后迅速演变成爆豆般密集的射击声,中间还夹杂着土炮沉闷的轰鸣!
“是东面山梁!土匪来了!”
安队长反应极快,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是军人特有的警惕和冷峻,
他一把掏出腰间的驳壳枪,大声吼道:
“全体都有!战斗准备!
工作队,进入预设阵地!
族长,组织乡亲们疏散,拿家伙!”
刚才还充满迎宾喜悦的空场,顿时乱成一团。
苗民们惊呼着,在龙族长用苗语的高声指挥下,四散奔逃,女人们拉着孩子往吊脚楼里躲,青壮年男子则纷纷跑回家,拿出猎枪、弓箭,甚至还有磨得雪亮的长矛和砍刀。
鼓声和芦笙早已停止,取而代之的是惊慌的喊叫、杂乱的脚步声和武器碰撞的金属声。
古之月一把将王拴柱推回驾驶室:
“栓柱!拿家伙!
占住车头位置,看好侧面!”
他自己则迅速冲到车厢后,掀开篷布,将那支司登式冲锋枪抓在手里,动作麻利地拉动枪栓,检查弹匣。
冰冷的钢铁触感让他因重逢而有些恍惚的精神瞬间高度集中。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充满了硝烟味、尘土味和一种名为恐惧的气息。
工作队的战士们已经迅速占据了寨门、矮墙等简陋的防御工事。
正如安队长之前透露的,他们总共只有十五个人,武器五花八门:
六支老旧的步枪(中正式、三八式都有),两支美制汤姆逊冲锋枪,一挺看起来保养得还不错的捷克式轻机枪,以及安队长和另一位干部佩戴的两支驳壳枪。
火力贫弱,而且缺乏自动武器。
“安队长!情况怎么样?”
古之月猫着腰跑到安队长身边,急促地问道。
安队长举着望远镜观察东面山梁,脸色凝重:
“妈的,人不少!
看动静至少有一百多号!
装备不差,有快枪,还有炮(土炮)!
我们这点人,硬扛够呛!”
他放下望远镜,看向古之月和王拴柱,
“古老弟,你们俩……”
“司登式一支,中正式一支,子弹还算充足。”
古之月快速汇报,
“我们听你指挥!”
“好!多两支枪就是多份力量!”
安队长重重拍了下古之月的肩膀。
就在这时,孙二狗拉着阿花跑了过来,他脸上没有了刚才的憨厚和重逢的喜悦,只有一种沉静的决绝。
他对阿花快速说了几句苗语,阿花眼中含泪,却坚定地点点头,转身跑向旁边一座吊脚楼。
孙二狗转向古之月:
“连长,俺跟你们一起!”
古之月皱眉:
“二狗!你带着阿花和乡亲们躲好!
这不是闹着玩的!”
孙二狗却摇摇头,眼神锐利得像换了个人,他沉声道:
“连长,这寨子是俺家,阿花和娃都在这里。
土匪来了,烧杀抢掠,俺不能躲!”
说着,他快步走到吊脚楼旁,从屋檐下一个隐蔽的角落里,抽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长条物件。
他迅速扯开油布,里面赫然是一支保养得极好的、带着十发弹匣的李-恩菲尔德步枪!
古之月一眼就认出了那枪,惊讶道:
“英七七?你小子……”
孙二狗利落地拉动枪栓,检查枪膛,脸上露出一丝缅北丛林里那个精干侦察兵的神色:
“当年在缅北,从英国佬仓库里‘顺’的,一直藏着,没想到今天用上了。”
他把几个桥夹子弹飞快地塞进腰间的布袋,
“连长,俺这枪法,没丢!”
王拴柱在卡车旁看得眼睛发直,心里嘀咕:
“俺的乖乖!
师傅这老部下,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主啊!
这苗寨,藏龙卧虎啊!”
龙族长指挥着寨民,将几门沉重的、需要两人操作的土铳(俗称“过山鸟”)抬到了寨墙边,又组织了几十个手持火枪、弓箭的苗族猎手,分散在掩体后。
他看着孙二狗拿出那支“洋枪”,眼中也闪过一丝意外,但此刻已无暇多问。
土匪的枪声越来越近,呐喊声也隐约可闻。
可以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在山林间晃动,正向寨子逼近。
“准备战斗!”
安队长大吼一声,捷克式机枪“哒哒哒”地打出了一个点射,子弹打在远处的树干上,溅起一片木屑,算是警告,也拉开了防御战的序幕。
土匪那边似乎被这挺机枪激怒了,火力骤然加强,子弹“啾啾”地飞过寨子上空,打得吊脚楼的木板墙壁“噗噗”作响,瓦片碎裂掉落。
一股浓烈的硝烟味顺着风飘了过来,刺鼻得很。
古之月匍匐到一段矮墙后,司登冲锋枪冰冷的枪身贴着他的脸颊。
他看了一眼身旁同样据枪瞄准的孙二狗,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缅北那湿热泥泞的战场。
孙二狗感受到他的目光,咧开嘴,露出一个混杂着紧张和兴奋的笑容,低声道:
“连长,多少年没一起干仗了。”
就在这时,大约两百米外的一处山坡灌木丛后,冒出了七八个土匪的身影,他们利用地形掩护,正试图向前跃进,动作颇为娴熟。
“栓柱!十点钟方向,灌木丛,压制!”
古之月低喝道。
王拴柱的中正式步枪立刻响了,“啪勾!”子弹打在灌木丛边缘,吓得那几个土匪缩了回去。
几乎同时,孙二狗手中的英七七也开火了!
他没有像王拴柱那样仔细瞄准,而是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拉栓、射击、再拉栓、再射击!
“砰!砰!砰!砰……”
清脆的枪声节奏极快,几乎连成一条线!
短短十秒钟不到,那个十发弹匣就打空了!
令人震惊的是,随着他每一次枪响,远处山坡上,就必然有一个土匪应声倒地,或是惨叫着从隐蔽处翻滚出来!
有的是刚探出头准备射击,有的是正在移动,有的是躲在树后刚露出半个身子……
八个!
短短十秒钟,至少有八个土匪被他精准而迅速的射击撂倒!
土匪那边凶猛的攻势,为之一滞!
冲锋的散兵线明显停顿了一下,呐喊声也小了许多,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精准而迅猛的火力打懵了。
土改工作队的战士们,包括握着汤姆逊冲锋枪的射手和那挺捷克式的机枪手,都忍不住回头,惊讶地看着那个端着英七七、脸色沉静得像在打猎的苗家女婿。
王拴柱张大了嘴巴,差点忘了自己该干什么,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俺滴个亲娘嘞!
这……这还是刚才那个憨厚的倒插门女婿吗?
这他娘的是个杀神啊!”
龙族长更是瞪大了眼睛,银白的胡须微微颤抖,他看看孙二狗,又看看古之月,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只知道这个汉人女婿打猎是一把好手,却从不知道,他拿起这“洋枪”,在真正的战场上,竟是如此可怕!
孙二狗利落地换上一个新的弹匣,动作流畅没有丝毫迟滞。
他看向身旁同样因这波操作而微微侧目的古之月,眼神里闪烁着久违的、属于职业军人的冷冽光芒,沉声道:
“连长,看来手艺还没丢光。
咱是不是……按以前在侦察连的老法子,给这帮龟孙好好上一课?
也顺便,教教咱们这些解放军的新弟兄,怎么用最少的子弹,要最多的鬼子的命?”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弧度,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周围几个工作队战士的耳中:
“让这些不开眼的土匪崽子们,好好见识见识,啥叫真正的兵王。”
土匪的短暂停滞结束了,更加疯狂的呐喊和枪声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更多的身影从山林中冒出,看来是准备不惜代价,要一口吞下这个看似弱小的工作队和苗寨。
土匪的第二次冲锋很快开始了,子弹像雨点般打在吊脚楼的木板上,“噼啪” 作响。
古之月看着身边的孙二狗,突然觉得这湘西的山,或许比他想象的更有嚼头 —— 当年的兄弟还在,手里的枪还热,这场仗,有的打了。
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战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