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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包麟,这位能操一口流利汉语官话与粤语的资深外交官,对这个古老国度的肌理与脾性有着深刻认知。

他深知,对付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上策是促其内耗,分而治之,而非亲自下场。

上一次联合舰队的试探规模有限,他未曾明确反对,但心底里,他认同密迪乐的看法。

可如今……木已成舟了。

他沉重地叹了口气,声音里透着无奈:

“托马斯,恐怕……我们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议会和舆论,绝不会允许我们对这种公开的羞辱,保持沉默。”

“即使我们明知前面可能是陷阱,明知那萧云骧正盼着我们如此……”

“眼下,我们能做的,只是把我们的判断,最充分地呈报给本土。”

密迪乐沉默地点了点头。他知道,包麟说的是事实。

个人理智,在国家机器的非理性冲动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两人不再多言,即刻统一口径,共同拟定了一份极其详尽的报告。

当天下午,动用了帝国最快的信使舰,以接力的方式,将这份关乎远东命运的急件,火速送往伦敦。

路线是既定的:港岛至印度,转埃及上岸,由陆路疾驰至亚历山大港,再换船穿越直布罗陀海峡,直抵泰晤士河。

若一切顺利,这份报告,将在四十天内,摆上伦敦决策者的案头。

公务既毕,密迪乐与亚瑟、赫德一同走出总督府。

他的心情,比来时更加沉重。

那些缜密的分析、对复杂局面的洞察、基于帝国长远利益的深思熟虑,在民粹的狂潮,与非理性的怒吼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他想起萧云骧在书房里,看他的最后一眼,深邃难测;

回想对方每一个看似鲁莽、实则精准的举动。

此刻,他几乎确信,沪上那场精准引爆的舆论风暴,定然是萧云骧在棋局中落下的一子。

这个东方对手,不仅要激怒不列颠,更要借着舆论之手,逼不列颠在愤怒与仓促中,放弃外交周旋,踏上那条他最希望看到的对抗之路。

而他,托马斯·密迪乐,这个试图看清全局、竭力避免国家卷入远东巨大漩涡的人,却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

真正的弈棋者隐于幕后,冷静落子。

而他这个尽忠职守的棋子,却要承受所有的诋毁,成为这场风暴中第一个祭品。

一股无边的孤独与悲凉,淹没了他。

他望向山下。

维多利亚港,依旧船来船往,帝国的军舰,在夕阳下闪着冷光,远处海面平静无波。

但在他眼中,这些象征着无上荣耀与力量的庞然大物,正被一股来自东方腹地的、无形的暗流牵引着,航向一片吉凶未卜的迷雾深处。

两月后,伦敦城。

泰晤士河上的工业烟雾与水汽黏稠地混合,给这座城市,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罩子。

当来自东方的邮轮终于靠岸,那则消息如同投入火药库的火星,瞬间引爆了伦敦因克里米亚战争结束,而稍显倦怠的政治气氛。

《每日电讯报》一马当先,几乎全文照搬了《北华捷报》的报道,配发的社论标题,犹如战鼓:

“帝国的耻辱与复仇!”

文章厉声抨击内阁的“迟疑不决”和“不可原谅的软弱”,将西军的行为,定性为“对文明世界的悍然挑衅”,

强烈要求即刻派遣一支:“足以碾碎任何东方抵抗的远征军”,以雪前耻,解救同胞。

保守党控制的报刊闻风而动,迅速将此事件,打造成攻击执政的辉格dZF的利器。

在庄严却权力式微的上议院,保守党领袖德比伯爵,爱德华·史密斯-斯坦利起身发言。

这位家世显赫、举止间带着世袭贵族特有威仪的政客,手中扬着一份《北华捷报》,洪亮的声音在穹顶下回荡:

“诸位勋爵!请允许我读一读这份从远东带来的报纸,它的标题像鞭子一样抽打在每一个不列颠人的脸上——《密迪乐领事与远东恶魔的密谈真相》!”

他停顿一下,让耻辱感在会场弥漫。

“我们一位受过女王陛下委任的领事,在谈判桌上遭遇了何等的奇耻大辱!”

“对方,一个自封的叛军首领,竟然提出如此侮辱性的条件!”

“而更令人无法容忍的是,我们代表的回应,据这份报道描述,是‘软弱无能’和‘屈从’!”

他将报纸重重拍在桌上。

“现在,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文明世界。”

“在巴黎、在华盛顿、在柏林、在维也纳,那些外交官们,会用怎样的眼光看待我们?”

“他们只会看到一个事实:不列颠的荣誉在远东被公然践踏,而伦敦的回应——”

他戏剧性地指向,代表女王陛下ZF出席的枢密院大臣,

“——是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

“大臣阁下,请问ZF还要犹豫到几时?”

“难道要等到那位‘西王’,将他的赎金账单送到白金汉宫的门口吗?”

与此同时,在真正的权力中心——下议院,气氛更为火爆。这里才是风暴的漩涡眼。

德比伯爵在党内的亲密盟友、实际负责下议院,保守党事务的本杰明·迪斯雷利,依照议会程序,对执政的辉格GZF,发起了凌厉的质询。

他没有挥舞报纸,而是优雅地将《北华捷报》轻轻放在讲台上,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东西。

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微笑,将矛头直指内阁首脑:

“我尊敬的首相阁下,帕麦斯顿子爵,”

他的目光投向对面ZF席上,那位以强硬着称的老人,

“我想请教:当帝国的荣耀被玷污时,ZF所宣扬的‘谨慎’,究竟是为不列颠赢得了尊重,还是仅仅为我们在远东的敌人,赢得了备战的黄金时间?”

他不等对方完全回应,便步步紧逼:

“曼彻斯特的棉纺厂主担忧市场,而朴茨茅斯的工人渴望工作。”

“阁下,您的犹豫究竟在权衡什么?”

“是否您那通常果决的判断力,已被某些过于‘亲东方’的官僚——比如我们那位‘汉学家’密迪乐领事——所提供的悲观报告所麻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亨利·约翰·坦普尔,帕麦斯顿子爵身上。

这位年逾七旬的首相,以其强硬的对外政策闻名于世。

他面色沉稳,并未因迪斯雷利的尖锐指控而动容。

他深知,尽管迪斯雷利在攻击他,但此刻席卷议会的这股主战情绪,与他本人一贯的“炮舰外交”理念不谋而合。

那份来自包麟和密迪乐的警告性报告,在议会和舆论的狂欢下,已从一份值得警惕的评估,变成了一个需要巧妙处理的政治负担。

他内心或许比他的批评者们,更渴望采取强硬行动,但作为首相,他必须权衡全局,并选择最有利的政治时机。

就这样,由上议院定调,在下议院发力,保守党成功地将这一事件,炒作成席卷朝野的政治风暴。

而帕麦斯顿则冷静地观察着、引导着这股力量,准备将其转化为自己的政治优势。

帝国外交部陷入了空前的压力。

但压力并非来自不知所措,而是来自如何驾驭,这股已沸腾的民意。

外交大臣克拉伦登伯爵,早已焦头烂额。

他案头摆着包麟与密迪乐谨慎的评估报告,心里清楚军事冒险的风险。

然而,在“帝国荣誉”这面旗帜下,任何理性的声音,都变得不合时宜。

而他那位强势的首相,显然更倾向于利用这场风暴。

海军部内的气氛,则更为微妙。

一些经历过风浪的资深老将,对在遥远东方陷入一场大规模冲突,心存警惕。

其中,与兰开夏郡斯坦利家族,关系密切的霍雷肖·科尔维尔上将,是代表人物之一。

这位在拿破仑战争末期便已服役的老将,深知海外远征的变数。

在仔细研读了亚瑟·塞耶那份专业且冷静的军事报告后,他更加对溯江作战的可行性,疑虑重重。

但更多渴望军功的少壮派军官,以及他们身后若隐若现的造船业,和军火商的影子,则将此视为扩大海军规模、彰显帝国全球力量的绝佳机遇。

因此,尽管伦敦的政治决策,尚未明朗,但在首相帕麦斯顿的默许,甚至怂恿下,海军部大楼里的辩论天平,早已经倾斜。

与此同时,参谋人员开始非正式地草拟各种可能的方案。

这些关于舰队规模、航线与登陆点的纸上推演,本身也成了主战派,用以证明“此战可行”的论据。

伦敦的俱乐部里,绅士们的谈话,也几乎被远东的危机垄断。

一些深受曼彻斯特学派影响的自由派人士,对战争带来的巨额国债,和税收压力忧心忡忡。

但他们的低语,很快被主战的喧嚣所淹没。

至于托马斯·密迪乐这个名字,在伦敦的舆论场中,已然成了“失败外交官”的代名词。

尽管有包麟爵士,在报告中为他陈情,但在汹涌的民意面前,这点辩护微弱如萤火。

他深厚的汉学背景,此刻反而成了原罪。

甚至有人暗示他过于“亲华”,其观点与帕麦斯顿子爵所倡导的强硬路线格格不入,私下里质疑他对帝国的忠诚,是否依旧纯粹。

就这样,沪上爆出的那声惊雷,跨越重洋,在帝国的政治心脏炸响,产生了此时惊蛰时节般的效应。

无数主战的声浪,如被春雷惊醒的蛇虫,纷纷扰扰地冒出,最终演变成一场席卷朝野的风暴。

萧云骧所期望的“激怒”效果,不仅完美达成,甚至远超预期。

不列颠这架庞大的战争机器,在舆论的呐喊,和帕麦斯顿这类政治家的操纵下,其齿轮已然发出沉重而嘎吱的声响,缓缓启动。

指向了遥远东方,那片沉睡初醒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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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终于把这支线剧情,前后逻辑讲透了,明天恢复主线任务哈。请大家继续支持,免费的评论,收藏,催更,评高分,推书荒来一波,乌鸦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