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连不难对付,虽然贵为东衣郡的郡老爷,但瞧着根基并没有多厚实,手里头没有多少能使唤的人。
也许是见惯了镇南王那个层面的人物,见多了定府,现在来个登堂的,都觉得像是跑龙套的。
几个月前,还被临字堂里登堂境的张铁腚打得嗷嗷叫呢……
和李知忆并排走在街上,已到了晌午时分,李镇从口袋里摸出来几个黑太岁,丢进了嘴里。
黑太岁果然是宝贝,爷爷说得没错,这玩意是即将化真龙的老蛟身上剥下来的,对肉身锤炼的效果简直刚猛……
怪不得爷爷当初会让自己去学铁把式,原来都是算计好了的。
要是换做别的不吃肉身力道的门道,或许这黑太岁真就没了什么用处。
见着李镇吃得有滋有味,李知忆不由馋道:
“世子吃的这是什么,怎从未见过。”
“黑太岁。”
“黑太岁?”李知忆稍稍一愣。
“是啊,肉太岁放久了长毛了,就成了黑太岁,别看这黑太岁没什么用,但吃起来跟肉太岁差不多,我经常吃,除了有时候闹肚子,大多时候都能帮着我精进道行。”
李镇煞有其事道。
李知忆听罢,心中更不是滋味,便又问:
“在大管事家里,世子也常吃这个么?”
“对啊,经常吃,你肯定吃不惯,但我已经习惯了。”李镇又摸出来一点黑太岁,丢进了嘴里,露出七颗大牙,笑道,“你别说,还挺好吃。”
李知忆不由得有些动容……
还以为世子跟在大管事身边,过得都是顶好的日子,虽然比起中州那些世家子来说肯定有所不及,但李家旧部都晓得,大管事家底殷实的很,当年连金太岁都眼不眨地往外花。
最有名的一件儿是,当年大管事将一尊断江境的魃尸给了湘州一位赶尸世家……
可没想到,李世子在大管事那里,过得也是这般苦日子啊……
“先前帮中不是有给世子发俸禄么?”李知忆问道。
“是啊,那些银太岁品质不错,爷爷没吃过,我都带回家给爷爷吃了。”李镇道。
李知忆都快有些绷不住了,眼里甚至有些泛红……
早前都传言李世子是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可如今这么一看,他如此能吃苦,还孝顺,甚至连太岁帮里发的俸禄都要带回去给大管事。
这么好的世子,上哪找去?
李知忆心中思绪万千,才道:
“世子以后莫要吃这长毛的黑太岁了……以后太岁帮里的存货,都会对接给苍天盟,帮中这么多年好歹有些积蓄,什么金银太岁,世子管饱吃!”
“这怎么好意思呢……”李镇憨憨一笑,又摇头道:
“我逗你玩的,这黑太岁并非黑太岁,而是上好的强健肉身的……妖祟之肉,不是长毛的肉太岁。”
李知忆对李镇的敬佩和怜悯更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心中更是惊道:
没想到李世子为了不要自己供应的太岁,编出了如此拙劣的借口……
谁信啊!
“就这么说定了,以后世子的太岁,本帮主包了!”
李知忆说罢,便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我这就回去操办事宜,世子先一个人逛逛吧!”
“???”
李镇挠了挠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帮主的声音也确确实实是男的,除了皮肤白了点……
但有时候他的做派,真的很像一个女人……
算了,他爱咋滴咋滴吧,自己也确实没有吃过金丝太岁,上次灵宝行的那个对自己献殷勤的哨子送来的金丝太岁,自己还没吃过呢。
说起来,那位哨子叫……叫什么满玉堂来着?
当初在寨子里与吕谋斗智斗勇,还是他解的围,后续在临字堂里一些事,也多少受过这满玉堂的恩惠。
妥妥的好人。
正巧路过了这灵宝行,攒尖顶的小楼,药香沁人。
李镇头次来,顺道进了去,见着个还在打盹的小厮。
上前敲了两下柜台,
“灵宝行的满玉堂哨子,可是在这?”
小厮迷迷糊糊醒了,见着李镇穿着颇具气场,便拱手道:
“公子是问哪位哨子?”
“满玉堂。”
“哦……满大人上次作差,已经死在外头了。”
李镇微怔。
“死……死了?”
“是,上次灵宝行里的哨子全去了什么……什么白骨洞,回来的没几个人,满大人很不幸,连具全尸都没留下。”
李镇稍稍叹了口气。
外头街儿上,有枯叶兜兜转转地落下,可还未停留多久,便卷在了马车的车辘里,碾得粉身碎骨。
“他埋在哪了?”
……
……
孤零零的坟头前,李镇上了柱香,除了坟头长出来的杂草。
他把那小包金丝太岁,放在了墓前,笑道:
“虽与你不算多熟悉,但这世道里,与我交好之人不多。
这些金太岁,就当你的贡品了。”
郡野辽阔,寂寥无声,人间冷清,可冥府熙熙攘攘。
一道孤魂,走在开满妖冶花朵的羊肠小径上,腰间多出了沉甸甸一物,他痴惘的脸上,终于多了一丝笑意和清明。
“李……贵人……”